第11章 九马猛拉(第2/7页)

史汪走到明身边,用同样低微的声音说:“代林和马夫一说完话,就告诉他,你要去屋里找我,然后向前跑,离开代林和雅玛娜,直到我回来。”客栈里传来巨大的喧嚣声,听起来足以隐藏一支军队,肯定也足以掩盖住一个女人的缺席。明的眼里露出那种骡子的固执,她张开嘴,毫无疑问是要问为什么。史汪则抢在她之前说道:“按我说的去做,赛芮拉,否则我就让你在给他端盘子之外,再负责为他擦靴子。”那种固执的目光还留在明的眼里,但她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史汪将贝拉的缰绳放进明的手里,匆忙地跑出院子,朝她希望是正确的方向跑去。在这种燥热而充满尘埃的空气中,她不想找遍整座城市。

街道上充满了由六辆、八辆,甚至是十辆重型马车组成的车队,车夫们抽打着长鞭,咒骂着马匹和在马车间穿行的人们。衣着粗糙的民众和穿着长衫的车夫混杂在一起,不时调笑着经过他们面前的女人。女人们穿着彩色的或是有花纹的围裙,将头包在颜色鲜亮的丝巾里,目不斜视地走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另一些没有穿围裙的女人,头发松松地垂在肩头,裙摆距离地面足有一尺或更多。对于男人们的戏弄,她们的回答往往更加粗鄙。

当意识到一些男人戏弄的对象是她自己的时候,史汪愣了一下。她并不感到气恼,因为她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他们的空间,她只是还不适应自己的变化。男人居然会觉得她有吸引力……她看见一家店铺脏污的窗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像——一个戴着草帽的白皙女孩。她现在很年轻,就她所知,不止是在外表上年轻,而是一个真正的年轻人,比明大不了多少。就她在白塔外的一般生活阅历而言,她真的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这是被静断后得到的优势。她对自己说。她曾经见过许多女人,为了能够年轻十五岁或二十岁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也许有些人甚至会认为用静断换取青春是个公平的交易。她发现自己经常会向自己陈述这些优势,仿佛是要让自己相信这些都是真的。比如,现在她就脱离了三誓的束缚,可以说谎了,而且就连她自己的父亲也无法认出她来。现在年轻的她和她从前年轻时并不一样,成熟的过程所造成的改变依然存留在她的身上,只是因为年轻而显得柔和了。以冷静客观的态度来看,她认为自己应该是比从前当女孩时更漂亮了,而她以前得到的恭维通常只是说她英挺,很少有人说她漂亮。她还不能将现在这张脸与她——与史汪·桑辰联系在一起,只有她的思想还是原来的,她在一生中积累的知识没有半分缺损。在她的头脑里,她还是她自己。

卢加德的一些客栈和酒馆有着诸如“蹄铁匠的锤子”、“跳舞的熊”,或者“银猪”这样的名字,都挂着花哨、俗气的招牌。另外一些酒馆的名字则根本不该出现在公共场合里,其中算是最含蓄的一块招牌上写着“阿拉多曼姑娘的吻”,上面还画着一个古铜色皮肤、撅着嘴唇的女人——腰部以上竟然是全裸的!史汪很想知道莉安会怎样看待这些招牌,但想到那个女人现在的样子,也许她只会从中学习到一些新鲜的手腕。

最后,在一条和主街一样宽的侧街上,就在一道倒塌的内城墙缺口外,她找到了那家她要找的客栈。粗灰石砌成的三层建筑,覆盖着紫色的瓦片,门旁的招牌上绘着一名身材丰满得夸张的女子,只用自己的头发遮掩着极少的一部分身体,跨骑着一匹无鞍的马。史汪一看见那个店名,就立刻把它忽略了。

走进店里,大厅里因充满了烟斗里飘出的烟气而显出一片幽蓝的色泽。一群群男人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发出粗嘎的笑闹声,不时还要捏一下送酒的女侍,而女侍们只能一边竭力躲避着,一边装出带着苦味的笑容。在一架扁琴和一支长笛的伴奏下,一名年轻女子正在这个长形房间一端的一张桌子上边舞边唱,但歌声和乐声几乎完全被男人的喧嚣声淹没了。有时候,那名歌者会将裙子高高旋起,露出完全赤裸的双腿。史汪零星听到了几句歌词,让她不禁想用肥皂给这个女孩洗洗嘴。一个女人怎能一丝不挂地走路?怎么会有女人把这样的情景唱给这么多喝醉的傻瓜听?她从没有走进过这样的地方,现在她决定将这次拜访的时间尽量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