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荒脊镇,回到了靳睦涵的住所。

而令人倍感吃惊的是,当我拉着箱子慢慢吞吞走进院门,站在小卖部门口嗑瓜子的河南老板娘竟将我一把拽住。

她秉持一脸热情洋溢,眉飞色舞道:“男人......那个男的……照片……”看我一脸矇昧,接着侧脸指了指墙上的贴画,跟着伸手指了指正前方不远处的单元楼,又转身指了指我身后的大门。

我正试图弄清她的意图,靳睦涵的声音在门口适时响起——“冷哥回来了。”

我听闻,顿时狠狠怔在原地,被一股从天而降的狂喜攥住。

靳睦涵以为我没听清,大声重复了一遍:“屿安,老板娘是说,你给他看过的照片上的那个人,也就是冷哥,他回来了。”

这话如同星星之火,瞬间将我灵魂的荒原点亮。我箱子也顾不上拉了,径直冲进昏暗的门洞,疯狂地摁下门铃,等了两秒却无任何动静,我再也等不住,一边用力砸门一边大声喊叫:“英凯,快开门英凯,是我,郑屿安!开门啊英凯!”

然而好久好久,直到拍红了手掌,直到喊到声音沙哑气力全无,直到靳睦涵拖着两只沉重无比的行李箱出现在楼道转角,余光中,他有些无奈地注视着我,沉默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屿安,别敲了。刚刚怪我话没说全,老板娘的意思是,冷哥回来过,可是又走了。”

一颗心,刚才被希望点燃,却又瞬间被打入了绝望的冰窖。

待靳睦涵拧开房门,我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去。屋内本身简陋,陈设也的确没什么太大变动,加之当初走得太急,很多细节我没在意也都记得不太清。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接上充电器,然后摁下英凯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一种巨大的失落冲我伸出双手,接着拽住我的衣领用力摇晃。我一屁股瘫进沙发里,像是一只垂死的飞蛾。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我回头望了一眼窗外,苍茫四野,唯有沙砾斗艳。靳睦涵应该出去了,可他去向不明,徒留漫无灰尘徐徐落地的声音。

稍事休息,我将箱子拖进卧室,将日用品跟换洗衣物一一摆出来。当目光扫向久违的床铺,我差点儿就要热泪盈眶了。残留在床单表面那处浅浅的凹陷,明显是有人躺过的痕迹。能够在这里落脚的,不是英凯,又会是谁呢?我脱掉外套,沿着那圈轻浅的痕迹小心翼翼躺进去。

冥冥之中,我仿佛看见了英凯向我敞开的拥抱,甚至闻到了他惯用的薄荷牙膏的味道。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温柔节制的敲门声将我沉淀的意识唤醒。当靳睦涵端着新买的水杯一脸微笑站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冷英凯再也不仅仅是一个百分之百单纯的被拯救者,而转变为了半个被指向的罪恶目标。

他身份难测,半暗半明,是敌是友实在难以辨别。而屡屡当我想要找他亲口对质,他却有意回避。他回避我,却从未伤害我。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真的——

这一点,我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内心拼命挣扎撕扯,纠结到近乎扭曲的地步。

我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从靳睦涵手上接过杯子,小抿一口,丝丝蜂蜜的清甜在唇齿之间蔓延开……

晚餐,靳睦涵到楼下买了袋面粉,亲手做了锅拿手的拉条子,配菜是凉拌皮牙子跟番茄炒蛋。兴许是路途辛劳饥肠辘辘的缘故,我觉得饭菜可口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犹如风卷残云。

吃完饭,我毅然决然担下洗碗大任。正当我用一团钢丝球用力刷洗灶台上的油渍的时候,靳睦涵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一把夺下我手中的手套——“屿安,你跟我来!快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