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穴(第4/5页)

岚把戒指收好,然后释放了虚空。艾黛的面孔立即浮现在他眼前,无论他往哪里看都摆脱不掉。“瑞恩说连那扎·库瑞宁都愿意追随她。”他轻描淡写地说:“难得一见啊。”试图击败暗影的军队将会尽数牺牲,早有先烈舍生取义。然而,马吉尔正在被淡忘,一个国家不可能单由土地承载。“守城门的那个男孩会开始蓄发,并且要他父亲给他一条海多力。”人们正在遗忘一切,或者试图忘掉一切。当最后一个束发的男人死去后,最后一个涂画前额的女人死去后,马吉尔会不会真的被彻底遗忘?“哎,也许瑞恩都会把辫子剪了。”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的戏谑完全消失不见。“但这一切真的值得吗?有些人可能真这么想。”布卡马哼了一声,但他也有点犹豫。他大概也是“有些人”之一吧。

布卡马大步走到拴着日矛的畜栏前,开始抚摸挂在栅栏门上的马鞍,仿佛突然忘记了他来这里要干什么。“凡事皆有代价。”他低着头说道,“但是,有些事情的代价远不止一种,艾黛夫人……”他瞥了岚一眼,然后转身面对他,“她总是想主张一切权利,要求人人对她尽责尽忠。传统把你和她绑在了一起,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加以利用,就像驾驭马匹一样。除非你能设法避免这种事发生。”

岚把自己的大拇指塞到剑带里。当年是布卡马背着岚带他逃离了马吉尔,那次逃亡中,仅有五个护卫存活,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了。布卡马有权利在岚面前畅所欲言,即使他谈的是岚的卡内拉。“你觉得我会不知羞耻地逃避责任吗?”他的口吻比他想的要严厉得多。他深吸了口气,转用更平缓的语气继续说,“走吧,大堂比这儿好闻多了。瑞恩提议晚上上街逛逛酒馆。不过要是阿若尼夫人非要留你就算了。哦,对了,我们的房费是多少?房间应该不错吧?可别太贵了啊。”

布卡马跟着他朝外面走去,他的脸红了。“没有多贵,”他迅速说道,“你在阁楼上有个小房间,我……呃……住拉塞儿的房间。我也想去喝酒,不过拉塞儿……我想她不会同意让我……我……你个小兔崽子!”他吼了起来,“有个小妞莉拉到处跟人说你晚上不用睡阁楼,还说你都没机会睡着,所以别以为你能——”他顿住了,他们走出昏暗的马厩,外面强光刺眼。灰云雀仍在歌唱春天。

六个人大步穿过空空荡荡的院子。六个佩剑的平民,和街上的路人别无二致。然而岚在他们拔剑向他冲来之前就察觉到异常。他遭遇过多次刺杀,对这种场面再熟悉不过。但他旁边的布卡马为誓言所缚,虽然有剑却不能以剑战斗。空手对利剑胜算不大,尤其在这种形势下。他们也不能一起退回马厩,在他们把门插上之前这些人就能追上他们。时间的流逝似乎变慢了,如同冷掉的蜂蜜一般。

“退到里面去,把门插上!”岚一边伸手拔剑一边厉声喊道,“这是命令,士兵!”

以前他从未用这种口吻向布卡马下令,后者犹豫了一小会,然后深鞠一躬。“我的性命属于您,大将。”他粗声说道,“遵命。”

岚上前迎击刺客,他听到了门闩落下时发出的一声闷响。现在远不是安心的时候。他唤起“唯一”,与出鞘的剑融为一体,与刺客融为一体,后者的靴子重重地踏过坚实的地面,利刃已出鞘在手。

一个像苍鹭一样瘦削的家伙冲在最前面,岚舞起剑招。时间变得缓慢。灰云雀仍在歌唱,瘦子尖叫起来。岚以“斩落云霞”砍断了对方的右手,然后又退到一侧,让其他刺客无法一拥而上。他挥起一个又一个剑招。“晚霞伴雨”切开了一个胖子的脸,让他丢了左眼。一个红发小瘦子以“雪上黑石”砍过岚的肋骨。只有故事的主角才能毫发无伤地击退六名敌手。“绽放玫瑰”斩下一个光头的左臂,红发瘦子在岚的眼角留下一道伤口。只有故事的主角才能同时击败六名敌手。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一点。责任重于山峦,死亡轻似鸿毛。他尚是婴孩时,布卡马就背过他,布卡马是他的责任。不过他现在还没死,没死就要继续战斗。他飞起一脚踢中红发瘦子的脑袋,继续在死亡之下舞蹈,在刀刃上起舞,一边挥剑一边流血受伤。时间缓慢地流淌,一个剑招接着一个剑招,结局却已然注定。思绪仿佛非常遥远。死亡轻似鸿毛。“风中野花”切开了只剩独眼的胖子的喉咙——先前脸上挨的一刀没能把他放倒。一个胡子分叉、宽肩膀的家伙惊讶地抽了口气,岚以“蟒蛇之吻”刺穿了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