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穴(第2/5页)

岚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拿起杯子灌了口酒。他本来就没必要跟瑞恩解释,反正也解释不通。岚十岁那年,瑞恩就跟他父亲去了艾拉非。他腰间别一把剑,而不是背上两把,但他仍是个彻头彻尾的艾拉非人。他甚至会主动找女人搭讪。岚是在夏纳由布卡马和他的朋友们抚养长大的,一直住在一个坚守马吉尔风俗的小社区里。如果今晚莉拉果真和他上了床,她会发现他在床上绝不会这般扭捏。但房事该由女人作主。

好多酒客都在注意他们,时不时隔着酒杯瞟一眼。一个丰满的古铜肤色女子——她穿的衣服比一般的多曼人要厚得多——没去费心掩饰自己的目光,正在兴奋地跟一个留着卷曲胡子、耳上戴着大珍珠的家伙说着什么。也许她以为莉拉晚上会遭遇不测。也许她以为戴着海多力的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没想到会在坎卢姆见到你。”岚说,他放下酒杯,“在做商队护卫吗?”布卡马和老板娘不知到哪去了。

瑞恩耸耸肩。“刚从索比拉赶过来,雇主据说是艾拉非最走运的商人。哎,运气好也救不了他。我们昨天就到了,结果昨晚他被两个强盗割了喉咙,和这儿就隔着两条街。这一趟我只拿到一半钱。”他忧郁地笑了笑,猛灌了一口酒。也许他在怀念那商人,也许是在思念失去的那一半工钱。“光明烧了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呀。”

“你不该听信谣言,瑞恩,南方都没给我留下一条值得一提的伤疤。”岚决定再见到布卡马时定要取笑他几句,问问他刚才是不是已经把房费抵了。他应该发发火,别再生闷气了。

“艾伊尔人。”瑞恩哼了一声,“我可不相信你会被他们干掉。”当然,他从没见过艾伊尔人。“我本以为你和艾黛·阿芮在一起。我听说她在查辛。”

岚猛地转过头盯着瑞恩。“为什么我该和阿芮夫人在一起?”他问道,声音很轻,但着重强调了她的正式头衔。

“放松点。”瑞恩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还好,他没再提这个,“光明烧了我,难道你没听说吗?她竖起了金鹤旗,当然,是以你的名义。今年年初,她从法莫兰赶到马兰登,现在要回去了。”瑞恩摇了摇头,辫子上的铃铛轻声作响。“坎卢姆城里至少有两三百人愿意追随她。我是说,追随你。有些人绝对会让你意外。老库瑞宁听了她的演讲当场痛哭。他们准备从妖境手中夺回马吉尔。”

瑞恩又说了什么晚上要把酒店都逛个遍,岚没注意听。他快步穿过被铁炉、砖灶和壁炉烘得闷热的厨房,冲入凉爽的马厩。马厩里面混合着马匹、干草和柴火的气味,棚子顶上有一只灰云雀唱歌。一到春天,灰云雀总会比知更鸟更早出现。当年在法莫兰,艾黛初次在他耳边轻语时,灰云雀也在歌唱。

他们的马匹已经在马厩里拴好,笼头、马鞍、驮鞍和鞍褥都挂在栅栏门上。但柳条筐不见了。显然阿若尼夫人已经告诉马夫岚和布卡马订了房间。

这间光线昏暗的棚子里只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削女人,正在打扫马厩。她一声不吭地看着岚检查猫舞者和其他马匹,看着他在撒着稻草的走道上来回踱步。他努力思考,但艾黛的名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记起了她柔顺的黑色长发直垂腰际,他记起了她那美丽的面孔和大大的黑眼睛,那双眼睛能让任何男人为之倾倒。过了一会儿,马夫冲他嘟哝了几句话,用手点了点嘴唇和前额,然后推着半满的推车快步向外面走去,一边还扭头看着他。她匆匆把门插上,迅速离开了,留他一人待在昏暗的棚子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草棚顶上的一扇天窗,尘埃在暗淡的金色光线中起舞。

岚皱紧了眉头。她就这么害怕一个戴了海多力的男人吗?他在这里来回踱步吓到她了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来回抚摸剑柄。他没有在踱步,而是在走名为豹穿草丛、用以在重围中克敌的步法。他需要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