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变局(第5/8页)

她在走廊里碰见了史汪,后者一看见她就睁圆了眼,“你当真要穿成这样?”她头发上系着白色长缎带,两臂上各绑着一条更长的。路过的两仪师全都是类似装扮。两仪师从不会全身素装,除了白宗。但白宗也没把它当丧服穿。

“这是为了赎罪。”沐瑞答道,她让披肩滑落到肘部。史汪没再说什么。有的问题可以问,有的却是碰不得的。这是古老的传统,亦是朋友间的信任。

所有两仪师都聚集到白塔院墙内的一块僻静的林间空地上,人人都戴着披肩。塔摩拉的遗体安放在担架上,披着朴素的蓝色寿衣。早晨的空气异常清冷,但沐瑞没有打寒战。灰白的天空下,四周的橡树仍是光秃秃的,它们粗壮虬结的枝条正适合作为葬礼的布景。沐瑞的着装引得众人频频皱眉,但招来其他人不满也是自我惩罚的一部分。精神磨炼往往是最难熬的。奇特的是,白宗全都戴着光滑的黑色缎带。这番景象没有引起其他两仪师的不满,那么一定是白宗的某种传统。别人可能早就见怪不怪了。任何人都可以当众吟诵祷文或是缅怀逝者,多数人都致了词。但红宗里则只有守护者上前致意,且只有寥寥数语。不过那可能也是一项传统。

沐瑞驱使自己走上前去,站在担架前。她垂下披肩,露出自己的后背。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真让人难以承受,“愿光明照耀塔摩拉的灵魂,赐予她应得的荣光。愿她在创世者的手中得到庇佑,直到转生之日来临。愿光明赐予她灿烂似锦的来世。此世无一人能如塔摩拉一般让我敬仰,现今我对她敬佩依然,永生永世。”她眼中盈满了泪水,这眼泪并非为刺痛般尖锐的耻辱感而流。她从未深入了解塔摩拉,初阶生和见习生永远无法深入了解任何一位两仪师,更不要说玉座了。但是,光明啊,她真的怀念塔摩拉啊。

依照塔摩拉生前的愿望,她的遗体经火之力而火化,骨灰由蓝宗姐妹洒落到白塔院墙内的每一个角落。死后,她得以重归蓝宗。沐瑞不是唯一落泪的人。两仪师平日的镇定也无法压抑一切情感。

沐瑞一整天都穿着那件象征耻辱的裙服,当晚她把它烧掉了。只要还能看到它,她就无法忘却这天的悲痛。

在选出新的玉座之前,评议会将负责治理白塔。但律法严禁她们拖延过久。在塔摩拉葬礼当天晚上,灰宗的塞瑞·伐由当选为新的玉座。新上任的玉座在取得围巾和手杖之后往往会施行大赦,但塞瑞没有这么做。三天之后,白塔里所有男性文书全都被解雇了,据说因为他们有人骚扰了初阶生或见习生,或者是“神情不端”,后一条怎么解释都可以。年老到已经抱上了重孙子的文书都没能幸免,对女人毫无兴趣的文书也一样开除。然而没人敢有一句怨言,怨言总会传到塞瑞的耳中。

有三位两仪师被罚放逐一年,沐瑞曾两次被迫跟大家一起前往叛者之庭,观看两仪师光身被绑在三脚架上,被鞭打到号叫不已。审判庭内设有结界,幽光闪烁的灰色圆顶罩在石砖地板上方。尖叫声在结界内不断回响,令沐瑞无法思考、无法呼吸。这几天里她头一次丧失了镇定,被寒气逼得瑟瑟发抖。让她颤抖的不只是寒气。她担心这哀号将会成为长久的梦魇,无时无刻地困扰她。塞瑞从容地观看了全程,平静地倾听了每一声号叫。

新任玉座会另选自己的撰史者,这很正常。如果她愿意的话,还会把初阶生师尊也换掉。塞瑞上任后两个职位都换人了。艾米拉成了新任总管,她是个矮胖的女人,当她奋力抽打某人时,发间的念珠也会甩起来。奇怪的是,她属于红宗,而新任撰史者杜哈拉也是红宗。律法和传统并不要求新任玉座从她先前的宗派里挑选撰史者和初阶生师尊,但这是惯例。不过话说回来,流言盛传当初塞瑞选了灰宗而非红宗可是让白塔震惊不已。沐瑞认为塔摩拉的搜寻者们肯定不会把搜寻男婴的计划告诉这个塞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