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十章 呓树。美与痛(第3/5页)

长时间地思考所不屑的工作,以及所谓的指标。那是一种惯性,满足欲望的习惯逐渐构成压力,继而成为惯性,无法不满足,无法不拒绝。不。我需要反抗。我们为何需为生计所迫,为何需作为职业人长时间为生计所妥协,为何将众的意志作为自己的意志,为何沦为庞大机械中的一个齿轮。骤然意识到,生活疑点重重。这座世界被设计着用来驱动我们付出巨大的劳动力的真正目的,我并不得而知,我甚至无法信任自己的记忆。我需要一个真相。

“眼睛欺骗你,感觉麻痹你。真相隐匿在你的记忆之中,哪怕,他们是荒谬的。”是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诉说。又不是。我伸手进口袋,口袋中的便笺如此写道。

我说过,我患有周期性失忆,如此一来,梦境与回忆混淆的后果,便是不堪信任自己的记忆。对于我,这种不信任感磨去了年龄对我的印记。我逐渐开始无谓于真相,或者说,是不再有勇气搜寻真相。这便是曾经的我。曾经,灵魂拥有夜晚,躯壳占据白昼。至少夜晚,我是幸存的,亦是唯一而独特的。逐渐地,这已然成为我和我自己的一种协议。而现今,即使仅为工作范围的微小改动,夜与昼的平衡已被打破,界线先是模糊,随后彻底消失。

我决定改变。排开忙碌的工作,定期在黎明前赶往Vissis去查看若寒是否留有信笺,结果杳无音信。

直至一天,她留下一张素描。画中只有一双鞋留在粗线条的一侧,而房屋、地铁入口以及道路的全景在线条另一侧,人群如迷雾般在其间行走。画的角落里有一行字:“日出便是真相。146”这是一个约定。许久,我明白了。

黎明之前,我依照数字找到画里的那栋建筑,登上高耸的天台。我努力眺望城市的边缘,地平线漆黑一片塔楼林立。记得一名老者曾经说过:城市,座落于荒原之央。即便存在过荒原,亦早为城市所吞噬。城市何其之大,却只有一人可向我倾吐真相。红月仍遮蔽大半个天空,环形山停止喷发,安详而宁静,女子还未出现。我微微叹息。

呓树。你的生活被一个巨大的谎言所蒙蔽。若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没有转过身去正视着她,却知道那一定是她,身披猩红色长袍,双脚赤裸。

“那一定是我自己蒙蔽了自己。”我略有不悦,我憎恨他们。然而,我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努力庇护他们,因我亦是其中的一员。

所有真相,都可以被发掘。然而,当人们愿意信奉一个谎言,甘愿将真相深埋于地下,以麻木搪塞痛苦,我便无言以对。可是你不同。你通过了我的测试,你是特别的。

身体已然僵硬,我不知如何作答。而身后的女子继续说着。

众随波逐流,走入地下。人所行走的道路,是已被精心设计的命运。

呓树。我来,只为你。

我要告诉你。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黎明,便是秘密背后的真相。

记忆失焦,如耳鸣般扩散。日出乍现。那个昼夜交替的时刻,日光潮水般涌过头顶的天空,随后,红月淡然消失。众人自城市的各个角落汇入就近的地铁口,人流如潮。近似麻木的熟悉感以及伴随麻木而来的安全感。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清晨。他们和曾经的我踏入城市庞大的地下轨道交通,踏入白昼的开端,踏入制度化的轨道。如果这便是她所说的真相,那我早已同真相妥协。

“所谓谎言,可你揭示谎言的行为本身就如同一个谜团。”我忿忿说道,身后那个声音却不再传来应答。猛然回首,女子已消失,徒留我一人立在天台之上,徒留熟悉的麻木感渐渐胀满全身。或许只因我每每在白昼感觉迟钝,或许,女子从未在我身后出现过。

或许这亦并非真实的记忆,或许真实的记忆早已被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