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4/19页)

魏姆斯站起身来,从门后的挂钩上取下自己防雨的皮斗篷,走进光秃秃的城市里。

龙的去向是这样的。

它们躺着……

不是死了,不是睡了。也不是在等待,因为等待意味着有所期待。我们要找的那个字眼多半是……

……愤怒。

它还记得真正的空气从翅膀下流过的感觉,记得火焰那纯粹的愉悦。上方是无垠的天空,下方是有趣的世界,满地跑来跑去的小东西。在那里存在的质地也不同。比这里更好。

可正当它开始享受的时候,它却遭了暗算。它没法再喷火,被送回老家,仿佛它不过是某种毛茸茸的犬科哺乳动物。

世界被从它手上夺走了。

在龙的大脑中,爬行动物的神经元里燃起了一个念头。也许,只是也许,它可以重新夺回那个世界。它被召唤,又被轻蔑地驱逐。但或许它能找到一条小径、一点气味、一条线索,领它重新回到天空……

或许存在着一条思维的小道……

它记起一个头脑。一个暴躁的声音,充满了自以为是,那头脑几乎同龙的有些类似,只不过规模要小很多、很多。

啊哈……

它舒展开翅膀。

兰金小姐给自己做了杯可可,听着屋外管道里雨水的汩汩声。

她脱下那双可恶的舞鞋。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它们看起来活像一双粉红色的独木舟。然而,就像那个有趣的小军士说的,责任在召唤。兰金家是安科-莫波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而她是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个代表,她必须去参加庆功舞会,去表达自己的良好意愿。

维帝纳尼大人很少办舞会,有人还专门为此编了首挺流行的小调。但从现在起,舞会是再也望不到头了。

她受不了舞会。要说哪样更有乐子,它还比不过清理龙粪。清理龙粪的时候你至少知道自己在干吗。你不会热得双颊泛红,硬逼着自己吃那些插在小棍子上的傻东西,或者穿条裙子让你看起来活像一朵站满了小天使的云。泽龙才懒得管你是什么模样,只要你手里拿着食盆它们就满足了。

真好笑。她一直以为你得花上好几个星期、好几个月,才能组织一场舞会。请柬、装饰、香肠,还要把那些怕人的鸡肉泥硬塞进点心里。但这一切只几个钟头便安排妥当了,简直就好像有人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似的。显然是服务业创造的又一次奇迹。她甚至同那个人跳了一支舞——她找不到更好的词,所以姑且称他为新王吧——这位新王礼貌地恭维了她几句,虽然声音很轻。

明天还有加冕礼。你总以为这种事得花上几个月才能闹明白。

她一面琢磨一面给泽龙混合深夜的吃食:石油、泥炭,再加上一点点硫黄调味。她懒得换下晚礼服,直接把沉甸甸的围裙套在上头,再戴上手套和头盔、拉下头盔上的面甲,这就算打扮妥当。然后她抓起食桶,冒着大雨一路跑进了龙舍。

她刚一开门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通常食物都会引来欢呼、口哨和短暂的火焰喷射。

但今天,泽龙全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围栏里,专心致志地看着屋顶外的什么东西。

这真有些吓人。她把两个食桶砰砰地对碰几下。

“不用害怕,大坏龙已经走了!”她欢快地说,“吃东西吧,你们这些小家伙!”

有一两条泽龙瞄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

继续什么?它们看起来并不害怕,只是非常、非常专注,就好像在警戒。它们在等待着什么。

微弱的雷声再次响起。

两分钟之后,她往山下潮湿的城市走去。

有些歌从来都是喝醉了才唱的。《内李·丁》就是其中之一。所有以“当我走在……”开头的歌也一样。在安科-莫波克附近地区,最受欢迎的调子是《巫师法杖的一头有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