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20页)

他走进马厩,结果差点撞上另一位早起的客人。是个女孩,戴着天鹅绒软帽,正牵着一匹长有斑纹的灰色母马往庭院走。女孩揉揉脸,打个呵欠,慵懒地靠在马肩上。

“哦天哪,”经过信使时,她嘟囔道,“估计我会在马背上睡着……我会累昏过去……嗯啊……”

“等马跑起来,冷风自会让您清醒。”阿普利盖特从架子上取下马鞍,谦恭地说道,“一路顺风,小姐。”

女孩扭头看着他,好像刚刚注意到他的存在。她的大眼睛如翡翠一般碧绿。阿普利盖特将鞍褥盖在马背上。

“祝您旅途平安。”他说。平时他并不健谈,也算不上热情,这会儿却觉得有必要跟人说说话,哪怕对方是个昏昏欲睡的小女孩。也许因为他独自一人跑了太久,或者这女孩跟他的二女儿有些相像。

“愿诸神保佑你们,”他补充道,“保佑你们远离意外和坏天气。你们只有两个人,还都是女的……如今世道不太平,就连大道也危机四伏。”

女孩瞪大碧绿的双眼。信使见状不由脊背发凉,全身打了个冷战。

“危险……”女孩突然换上截然不同的声音,“危险悄然而至。它张开灰色的羽翼飞扑直下,你却听不到半点声音。我做了个梦。沙子……沙子被阳光烤得滚烫。”

“什么?”阿普利盖特抱着马鞍,愣住了,“小姐,你说什么?什么沙子?”

女孩身子打战,用手揉了揉脸。斑纹灰马晃晃脑袋。

“希瑞!”庭院里的黑发女人一边调整黑色骟马的肚带,一边尖声喊道,“快点儿!”

女孩打个呵欠,冲阿普利盖特眨眨眼,似乎为他出现在马厩而惊讶。信使什么也没说。

“希瑞,”女人重复道,“你睡着了吗?”

“马上就来,叶妮芙女士。”

等阿普利盖特终于装好马鞍,牵着马走回庭院时,女人和女孩都不见了。一只公鸡发出长而沙哑的啼鸣,一条狗在狂吠,树丛中还有布谷鸟在欢叫。信使跨上马鞍,忽又想起那个昏昏欲睡的碧眼女孩,还有她奇怪的话语。危险悄然而至?灰色的羽翼?滚烫的沙子?女孩的脑子估计有点毛病,他心想。这段日子,这种事已经不新鲜了:战乱频发,姑娘们被流浪汉或其他坏蛋糟蹋,从此变得疯疯癫癫……没错,她肯定疯了。或者只是太困了,在睡梦中被人叫起,还没完全清醒。大清早的,人在半睡半醒间往往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胡话……

他再度全身发抖,肩胛骨中间也传来一阵刺痛。他用拳头揉了揉后背。

尽管两膝无力,但一回到马里波大道,他立刻狠踢马腹,策马狂奔。时间依然紧迫。

***

信使在马里波也没休息多久,不到一天,风又在他耳畔尖声呼啸。他的新坐骑——在马里波的马厩里挑选的杂色阉马——奋力奔跑,脑袋冲前,尾巴在臀后飘飞。路旁的柳树飞速掠过。装着外交信函的小包裹紧贴在阿普利盖特胸口,他的屁股隐隐作痛。

“操!摔断你的脖子,你这狗杂种!”一个车夫一边大骂,一边奋力拉住牲畜的缰绳——它被狂奔的骏马惊到了,“慌什么慌,有鬼跟在你屁股后头啊?跑啊,蠢货,接着跑,早死早投胎!”

阿普利盖特擦擦眼睛,拭去迎风流出的泪水。

就在昨天,他将信函交到弗尔泰斯特国王手中,并复述了德马维国王的秘密口信。

“德马维致弗尔泰斯特。多尔·安格拉已一切准备就绪。乔装的军队正在等待命令。预计日期:七月新月后第二晚。两天后船只将抵达对岸。”

一群乌鸦飞过大道,嘎嘎叫个不停。它们飞向东方,飞向玛哈坎山脉和多尔·安格拉,飞向温格堡。在路上,信使无声地背诵泰莫利亚国王命令他转述给亚甸国王的绝密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