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第3/5页)

真是帮猪脑子,琼恩心想。自由民和守夜人没什么不同,都是有的干净,有的肮脏,更多的人有时干净有时脏。现在的恶臭,只不过是因为上千人挤在原本为不到一百人修建的地下室和甬道里。

野人们熟悉了规矩。他们一言不发地在马车后排好队,男女比例约一比三,很多成年人带着孩子——那些苍白瘦弱的小东西,紧抓着妈妈的裙子,还好没几个是怀抱中的婴儿。婴儿都在行军中死去了,他明白,没死于战争的,也死在了国王的栅栏里。

战士的状况比较好。朱斯丁·马赛在会上声称有三百名适龄男子,这数字是海伍德·费尔伯爵亲自清点的。此外还有矛妇。五十,六十,甚至一百个矛妇。琼恩知道,费尔算上了负伤的人,此刻他看到二十来个伤员——有的拄着粗陋拐杖,有的没了胳膊甩着空袖管,有的只剩一只眼睛或半张脸,甚至有人丢了双腿被两个朋友架着。每个人都无精打采,面容憔悴。残人,他心想,活死人不只有尸鬼一种。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活得有气无力。六名身着青铜鳞甲的瑟恩人站在地窖阶梯旁,绷着脸观望,无意加入队列。有个秃头壮汉站在旧铁匠铺的废墟里,琼恩认出那是狗头哈玛的弟弟哈尔克。哈犸的猪都不见了。肯定被吃掉了。还有两名披毛皮的硬足民,精瘦凶狠,在雪地里也打着赤脚。羊群里还是有狼的。

琼恩上次拜访瓦迩时,她曾提醒他:“自由民和下跪之人的相同处远多于不同处,琼恩·雪诺。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无论长城内外。好人坏人,英雄恶棍,正直良善,欺诈骗徒,胆小懦夫,伪善君子……我们那都有,你们也不少。”

她说得没错。关键在于区分,分清绵羊和山羊。

黑衣兄弟开始分发食物。他们带来硬邦邦的咸牛肉片、鳕鱼干、干豆子、芜菁、胡萝卜、几袋大麦粉和小麦粉、盐腌蛋、几桶洋葱跟苹果。“你可以拿一个洋葱或一个苹果。”琼恩听到毛人哈尔对一位女人说,“但不能都拿。必须挑一个。”

女人似乎没明白,“每样我都要两个。一个给我,另一个给我男娃。他病了,苹果会让他好起来。”

哈尔摇摇头,“他必须自己来拿苹果,或拿洋葱,不能都拿。你也是。现在,苹果还是洋葱?赶紧的,后面还有好多人呢。”

“苹果。”她说。他递给她一个苹果,又陈又干,既小且皱。

“快走,女人。”隔着三个位置的男人喊道,“外面很冷的。”

女人没理他。“再给个苹果,”她告诉毛人哈尔,“给我男娃。求你,这个太小了。”

哈尔看向琼恩,琼恩摇摇头。苹果快没了。如果前面的人要两个就给两个,后来的就拿不到了。

“让开,”站在后面的女孩猛推了女人一下。女人一个趔趄,丢掉苹果,摔倒了。她手里其他的食物也都飞了出去。豆子散落一地,芜菁滚到烂泥里,面粉袋子破了,珍贵的面粉撒在积雪中。

于是怒吼阵阵,有古语也有通用语。另一辆马车旁爆发了更多的推搡。“这根本不够,”一个老人咆哮道,“该死的乌鸦就他妈想饿死咱们。”被推倒的女人跪在地上,挣扎着寻捡她的食物。琼恩瞥到几码外寒光闪过,他手下的弓箭手们纷纷搭箭弯弓。

他在马鞍上转过身子。“罗里。让他们安静。”

罗里把巨大的号角举到嘴边,用力吹响: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骚乱和推搡都停了,头都转过来,一个孩子开始啼哭。莫尔蒙的乌鸦从琼恩左肩走到右肩,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雪,雪,雪。”

琼恩直等到声音散尽,才驱马上前,走到众人视线当中。“我们已尽可能地供养你们,尽可能地与你们分享食物。苹果、洋葱、萝卜、胡萝卜……一个漫长的冬天等在所有人前面,而我们的储备并非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