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第2/5页)

总务长当先开路,琼恩落后几码,忧郁的艾迪·托勒特陪在他身边。自黑城堡向南半里,艾迪驱策矮种马靠近琼恩:“大人?看哪,山上的大醉汉。”

所谓的大醉汉是棵白蜡树,在寒风几百年的压迫下向一侧倾斜。现在这棵树有了张脸。肃穆的嘴巴,破败树枝搭成的鼻子,深深刻在树干上的眼睛,它越过国王大道望向北方,望向城堡和长城。

野人到底还是把他们的神祇带了过来。琼恩不奇怪,人们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神祇。不过这样一来,梅丽珊卓女士在长城外的表演陡然间成了闹剧。“看上去有点像你啊,艾迪。”他努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是的,大人,虽然我鼻子上不长叶子,但其他方面么……梅丽珊卓女士会不开心的。”

“她不喜欢,让大家别传出去。”

“但她能在火焰里看到的。”

“不过是烟雾和灰烬罢了。”

“还有烧活人咧,很可能被烧的就是我,如果我鼻子上长叶子的话。我总担心自己被烧掉,真希望在那之前就死了。”

琼恩回望了那张脸一眼,思忖谁刻了它。他在鼹鼠村周围布置守卫,既保证麾下乌鸦不受女野人引诱,也防止自由民偷溜到南方去打劫。但显然,在白蜡树上雕刻的家伙躲过了他的守卫。这个人能躲过守卫,其他人肯定也能。我得把守卫加倍,他郁闷地想,加倍地浪费人手,那些人本该在长城上巡逻。

马车顶着纷飞雪花,穿过结冻的土地继续缓慢南行。一里之后,他们看到了第二张脸,刻在结冰小溪边的栗树上,眼睛盯着溪上古老的木板桥。“祸不单行,”忧郁的艾迪说出自己的看法。

栗树枯叶落尽,宛若白骨,但光秃的树枝并不是空荡的。垂于小溪的低枝上有只乌鸦,正竖起羽毛抵御寒冷。它看到琼恩,张开翅膀,尖叫一声。琼恩举手打个呼哨,这只硕大的黑鸟便振翅飞来,高叫:“玉米,玉米,玉米。”

“玉米给自由民,”琼恩告诉它,“不是给你的。”他心想,若事情没有转机,凛冬到来前他们就得吃乌鸦。

琼恩确信马车上的兄弟们也看到了这些脸,虽然大家没多啰唆,但眼神说明了一切。曼斯·雷德曾形容下跪之人基本都是绵羊。“狗也能统御绵羊,”塞外之王宣称,“但自由民,哼哼,有些是影子山猫,有些是石头。前者不仅不听约束,还会将你的狗撕成碎片;后者嘛,不伸腿踢就不动弹。”山猫和石头都不愿放弃祖祖辈辈信仰的神灵,转向全然陌生的红神屈膝。

来到鼹鼠村北,他们在标定村镇边界的巨大橡树上看到了第三张脸,它用深陷的眼睛盯着国王大道。这张脸一点也不友好,琼恩·雪诺意识到。先民和森林之子于远古时代刻在鱼梁木上的脸通常是严厉或狂野的,但这张巨橡树上的脸却格外愤怒,似乎要拔地而起,朝他们高声咆哮。刻痕很新鲜,正如雕刻它的人所受的创伤。

鼹鼠村总是比看上去要大,因为它大部匿于地下,以阻隔严寒和积雪。这种布局如今显出了价值。瑟恩的马格拿假道攻打黑城堡时,曾将空旷无人的鼹鼠村付之一炬,地面只留焦黑的房梁石头……但在结冻的土地下,暗室、甬道和地窖安然无恙。自由民们现下就住在里面,他们像用来命名村庄的鼹鼠一样,在黑暗中挤做一团。

马车在铁匠铺的残骸前停下,围成半圈。旁边有群脸蛋冻得红彤彤的小孩在堆雪城堡,但看到黑衣兄弟便四散跑开,消失在一个个洞口中。没多久,成年人纷纷从地下冒出,恶臭气息紧随其后,混杂了没洗澡的身体、污秽衣物和粪便尿液的味道。琼恩的一名部下皱了皱鼻子,和旁边人说了什么。嘲笑自由的味道,他猜测。黑衣兄弟们太喜欢取笑鼹鼠村蛮子的臭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