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4/7页)

“他们很可能根本没发现我们。”赛学士哈尔顿道,“划到桥下之前,大雾会掩护我们,等他们发觉,我们已过桥了。”

石化的眼睛不能视物,提利昂知道这点。通常来讲,灰鳞病症状会从四肢开始蔓延:指尖的一点污斑,变黑的脚指头,逐渐失去的触觉等等。接着麻木感从手掌爬向胳膊,或从脚掌悄悄地侵蚀小腿和大腿。被感染的肌肤会变硬、变冷,外皮变成类似石头的灰色。他听说有三种东西是医治灰鳞病的灵药:斧头、长剑和切肉刀。切除感染的躯体很多时候能阻止疾病继续发展,但不是百发百中。许多人牺牲了一只胳膊或一条腿,却发现另一只胳膊或另一条腿随后也出现了病症,而到那时已无药可救。症状扩散到脸部时,失明常常接踵而至。占据全部表皮后,疾病还会向内发展,肌肉、骨骼和内脏器官也在劫难逃。

桥在前方越变越大。格里芬说这是梦想桥,但它承载的梦想早已支离破碎。无数苍白的石拱跨立于雾海中,将伤心宫与河西相连。一半的桥拱已然塌了,或承受不住其上厚厚的灰藓的重量,或被水中粗黑的藤蔓拉扯下去。宽阔的木制桥身也早已腐朽,但沿桥有些灯笼依旧亮着。“含羞少女号”驶近后,提利昂看见灯光下石民们身影憧憧,好像灰蛾子一样绕着灯盲目转圈。他们有的是裸身,有的围着裹尸布。

格里芬见状抽出长剑。“耶罗,点火炬。孩子,你护送莱摩儿回房,并留在那里陪伴她。”

小格里芬执拗地盯着父亲,“莱摩儿知道怎么回房,我要留下来帮忙。”

“我们发誓保护你,”莱摩儿柔声说。

“我不需要保护,我使剑就跟达克一样好。我几乎是个骑士了。”

“你几乎还是个孩子,”格里芬道,“立刻照吩咐去做。”

男孩低声骂了几句,把撑蒿摔到甲板上,发出的回声在雾中听来很怪异,似乎有无数根蒿子先后摔了下来。“凭什么要我逃跑?要我藏起来?哈尔顿没逃,耶利亚没逃,甚至连胡戈都没有。”

“我是没逃,”提利昂说,“但我这么矮,往鸭子身后一藏就好。”他把六根火炬插进烧红的炭盆里,看着浸油的破布即刻被点燃。不要一直盯着火,他告诫自己,熊熊火焰可能导致夜盲。

“他不过是个侏儒,”小格里芬谴责地说。

“我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啦,”提利昂应和道。“没错,我还没赛学士的一条腿重要,没人管我死活吧?”尤其是我自己。“可你不同……你是重中之重。”

“侏儒,”格里芬,“我警告你——”

一声令人发抖的哭嚎撕裂了浓雾,模糊而尖利。

莱摩儿颤抖着别过身,“七神救救我们。”

离残桥只有不到五码之遥。桥墩把河水分出白色浪花,好似疯子口吐白沫。四十尺上,石民们正围着一盏摇曳的灯咕哝念叨,在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眼里,“含羞少女号”和漂来的浮木没区别。提利昂握紧火把,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们来到桥下,两边是白色的厚重桥墩,其上垂下层层灰藓,河水在周围愤怒咆哮。有一瞬间,船似乎朝右侧桥墩撞去,但达克及时用撑蒿排除了险情,将船推回河道中央。几秒钟后,船过了桥,平安无恙。

提利昂没来得及喘口气,小格里芬便钳住了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我是重中之重?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是重中之重?”

“这还不明显吗?”提利昂道,“如果耶达里、格里芬乃至咱们可爱的莱摩儿落在石民手里,我们会哀悼一阵子,然后继续上路;可要你有个三长两短,整个计划就全泡汤了,奶酪贩子和太监苦心孤诣多年的大阴谋就此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对不对?”

男孩转向格里芬,“他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