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百里香夫人(第7/8页)

晚餐终于结束,我的肚子是饱了,但是饥饿的感觉完全没有得到缓解,因为那顿饭吃了半天不知道在吃什么。餐后有两名吟游歌者和一名诗人来表演娱乐节目,但我没有去听诗人精雕细琢的句子或歌者所唱的民谣,而是专心听别人闲聊的内容。克尔伐坐在王子右边,夫人则坐在左边,那只宠狗也跟她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贤雅坐在那里,沐浴在王子莅临的光辉中。她的手常常没事举起来摸摸耳环,然后又摸摸手镯,她并不习惯穿戴这么多珠宝首饰。我怀疑她其实出身平凡,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和畏怯。一名吟游歌者眼睛盯着她唱着“苜蓿丛中的美丽玫瑰”时,她的脸红了。但随着时间逐渐过去,我越来越累,看得出贤雅夫人也同样越来越撑不住了。有一次她打起呵欠,举手想掩嘴却已经太迟。她的小狗已经在她膝头睡着了,不时在它那小脑袋里的梦境中抽动几下、轻叫几声。她越来越困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孩子,她抱着小狗仿佛那是个洋娃娃,头向后靠在椅子的一角,有两次还打起瞌睡来。我看见她偷偷捏自己的手腕,努力要让自己保持清醒。克尔伐把歌者和诗人唤上前打赏的时候,她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挽着夫君的手臂一起回房,怀里抱着那只狗,始终没松手。

我也松了一口气,上楼回到惟真房间的前厅。恰林帮我弄来了一床羽毛被褥和几条毛毯,这地铺非常舒适,跟我自己的床不相上下。我渴望睡觉,但恰林示意要我进惟真的卧室。惟真一派军人本色,不喜欢若干小厮守在旁边帮他把靴子脱下来之类的事情,只有恰林和我随侍在此。惟真脱下衣服随手一丢,恰林念念叨叨地跟在王子后面把衣服捡起来抚平,然后马上把惟真的皮靴拿到角落去打上更多的蜡。惟真套上睡衣,转身面对我。

“怎么样?你有什么可以报告的?”

于是我像对切德报告一样向他报告,把我听到的一切都叙述一遍,尽可能原字原句转述,并说明这是谁对谁讲的。最后我加上了自己对这一切个中含意的猜测。“克尔伐娶了个年轻的妻子,用财富和礼物就很容易让她高兴。”我总结,“她对自己这个地位的职责一点概念也没有,更不要说她丈夫的职责了。克尔伐玩忽职守,把金钱、时间、心力全都用来取悦她。这样说很不敬,但我猜想他已经不太能展现雄风了,所以就用礼物来弥补、满足他的年轻新娘。”

惟真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讲到后半段时他已经躺上床了,现在他戳戳一个太软的枕头,把它折起来让头底下垫得高些。“可恶的骏骑,”他心不在焉地说,“这种问题是他的专长,不是我的专长。蜚滋,你讲起话来就跟你父亲一样。要是他在的话,他会找出某种含蓄的方法来处理这整件事。换成阿骏,事情早就解决了,他只要露出微笑,在哪个人手上吻一下就好。但我的作风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假装是这样。”他不自在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以为我会跟他争辩他的职责,“克尔伐是个男人,也是个公爵,他有他的职责,他的职责就是要派人好好驻守那座瞭望台。这事情很单纯,我打算就这么直接跟他说:“派些像样的士兵去守那座瞭望台,让他们留在那里,待他们好一点让他们愿意好好尽力。在我看来这很单纯,我也不打算把事情变成一支交谊舞。”

他在床上沉重地一转身,突然背朝着我:“熄灯,恰林。”恰林照做,动作之迅速让我一下子站在黑暗里,得摸索着走出卧室、走向我的地铺。我躺下来,想着惟真只看到了整体情势当中的那么一点点。没错,他是可以强迫克尔伐派人驻守瞭望台,但是用强迫的方式不能使他派人好好驻守,也不能使他对此事感到骄傲自豪。这要靠外交手腕。而且他难道没注意到道路维修、修缮防御工事,还有强盗横行的问题吗?这一切现在都必须解决,而且解决的方式要既能让克尔伐保住面子,又能让他与歇姆西爵士的关系得到改善和巩固。还有,该有人去教教贤雅夫人认清自己的职责。问题实在很多,但是我的头一靠上枕头,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