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蛮舞宴歌 第七章(第2/5页)

变回人的左趁似乎不再那么狂暴和不讲道理了。他虽然还冷着脸,却还是给影子施了个礼,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卖古先生一个面子。后会有期,告辞了。”四下里响起一片爪子踏在水里的淅沥声,狼群一瞬间就消失得干净。影子走过来,用他手上的一根棘杖勾住了我们正在下陷的铁笼子,轻轻巧巧地把我们拉了上去。

这是个中年的男子,他穿着我们这儿都没见过的白色长袍。他自西而来,一定是行过了许多里地的沼泽路,脚上却几乎没有污点。他将那个笼扣解开,然后像从铁笼里掏小猫那样提着我们的后脖子把我们揪了出来。

我和云罄惊魂稍定,都站不住脚,坐在了地上,仰着头看他。他的下颔上有一部微带淡黄的胡子,同样颜色的眉毛低低地压着眉毛,我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疲惫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却笼罩着一团淡淡的冷雾,让我看不太清他的容貌。

“饿了吧?”他说,看也不看就把一块牛肉干塞到了我手里。我用牙齿用力撕下一半肉干,把它递给了云罄。他站在那儿看着我们两个把那一大块牛肉风卷残云地一扫而空。

“走。”他说。抬脚就向沼泽地里行去,似乎对脚下的路极其熟悉。蛮舞迁庭至此已有五、六年了,自然有猎人熟悉沼泽里的路。可瞧这人衣着宽袍大袖的式样,绝非本地人氏,再看他白衣飘飘,一尘不染的模样,也不像在这座黑瘴弥漫的沼泽地里生活的隐士。

“去哪?”云罄小声地问。

“你是谁?”我说。

他哈哈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回答了云罄:“前面就有座你们蛮舞人搭的小猎屋,我们可以在那儿休息一夜。”

他仿佛只是三转两转,周围的景色已是焕然一新。这里有一片小小的水潭,黄色的芦苇丛把它掩藏在其中,雾气漂浮在它的胸膛上。一些死了的树杈如同白色的骨骼从潭底伸起。许多奇怪的光亮在水底发着光,仿佛蓝色的宝石光亮闪动,天鹅和水獭在其间自由地游动。这里是大泽中最危险的地方,它的美丽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踏步向前,然后陷入到蓝色幽光的泥潭里。

说是猎人小屋,其实只是间简陋的窝棚。它用水杉和黑油松的枝条交叉搭成了三角形,立在沼泽深处的一大块干地上,被高高的蒿草遮盖着,四周都是冒着深蓝色泥泡的泥沼地,要不是他领着我们过来,即便是走到面前,我们也不会发现它的。

在窝棚前面他突然站住了脚,俯身对我们说:“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我还有几位朋友要见呢。”

他继续往前走去,月光在那些黑幢幢的矮树上跳动,突然间变得杀气腾腾。我们在树梢上看到了两个人,他们仿佛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挂在树尖上,从底下看过去,就如同两件黑色的罩袍,飘浮在月影朦胧的空中。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悠然传来:“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了你,天下虽大,我们却总归要见面的啊。”

白衣服的中年男人微微笑着抖抖他的袍袖,作了个揖:“郎兄,公山兄,十年一别,两位别来无恙?”

那两个身影中矮的那位叹了口气,却不说话。第一人道:“十年来,你不觐教主,不遵教义,自立宗派,私交权贵,此刻教中得了令的都在寻你,还是问问你自己有恙无恙吧。”

“教中都在找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伏藏经?”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无奈,还有一种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感到无聊,倒又不得不做的庸懒。

那两人听了“伏藏经”三字,都浑身一抖,宛如雷震。

第一人默然了半晌,恨恨地咬着牙说:“伏藏经乃是我教中淹没了千百年的典籍,典籍里都是天启般的智慧声音,谁若寻找并且开启了这种声音,必将因给愚昧的人类带来大的光明而永垂史册。我教中六千名掘藏师,穷其一生的精力,四处寻找,只为了得到一部两部流落在外的经藏。你受了教主重托,主持掘藏,突然消失忽忽十年,若不是得了宝藏私吞,又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