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蛮舞宴歌 第四章(第4/4页)

我和他们每个人都谈论了那个重要讯息——我马上就要有一个小伙伴了,但他们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像我同样不知道他们在关注什么。虽然命运的绳索把我们这几个人已经紧紧地捆在了一起,但我们却相互难以理解。我冷眼站在一边,用孩童的心去揣摩他们,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悲歌愤怒,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慷慨赴死。我真的不知道。

到了晚上,我舅舅的女儿就出生了。那个夜晚是蛮舞最奇妙的日子,星辰在天上如同牛奶的海一样倾倒下来,风卷过那些奔跑的云,仿佛有海螺的声音在天上滚动,男人们焦急地在帐篷外踱着步子,他们的脚印在帐篷外踏出了一个圈,女人们则带着自信又紧张的神情在帐篷内外进出,她们抛开帘子的时候,神奇的苊子花香气就随风飘荡。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儿响亮的哭声飞向了天际。大合萨前去蛮舞长青的营帐中道贺,楚叶本是蛮舞的人,自然也要过去,于是我便有机会看到这个相貌清秀的小娃娃了。

那个小女孩被取名叫蛮舞云罄,她的母亲是扶风部落的一位血统高贵的女人,此刻云罄被包裹在一张白狐狸皮里,蹬着小小的胳膊腿,看上去小得可怜。围在身边的人嗡嗡地说:“和她姐姐一样,是个美人坯子。”

我俯身下去审视她的时候,她突然向外舞动了一下那只粉雕玉琢的小手,正好打在了我的鼻子上。他们围在边上哈哈大笑,三四只手同时伸过来将我抱离了她,我觉得鼻子酸酸的,想要哭,但还是忍住了。“这小妮子,”我舅舅不无得意地说,“从小就不输给外人呀。等开了春我就做下宴席,大家好好乐一乐。”

我很想大声地说,春天已经来了,但我喊出来的,却是:“呀。呀。呀。”

周围的人轰然应好。我看到那个青甲那可惕也混在其中,他的怒气依然藏在眼睛里,我看见他恨恨地按了按刀柄,转身走掉了。

第二天早上,楚叶把挡在帐篷前的帘布拉开的时候。春天的风呼啦一声就吹入到蛮舞人的营帐中,充盈在我的胳膊和唇齿之间。

“雪化了。”楚叶在门前惊喜地喊了一声,好象刚发现这一事实似的。她快乐地笑着,用两只胳膊将我高高举起。“你看呀。”她说。外面阳光明媚,风里头还带着寒气,绿色的草尖钻出了地面,它们疯狂地向上卷着芽,悉悉嗦嗦的声响简直要把人的耳朵吵聋,于是那个刚出生的小女孩身上,就始终带上了青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