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12 先知的诅咒(第2/7页)

“的确很可怕。”她无奈地同意,靠在红色砂岩石棺上,望着雨雪飘过残壁的顶端。

她突然问:“你觉得呢?我该告诉他吗?”

我吓了一跳:“谁?洛瓦特勋爵吗?”

“是呀,告诉勋爵大人。他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跟他说没有,他就打我。其实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看到了,但我不肯说。不说出我看到的,是我仅有的权力。”她洁白纤长的手指从斗篷下露出来,焦躁地捻着潮湿的斗篷。

“总是有可能,对不对?我的预言有可能改变事情,以前就偶尔发生过。我告诉拉克兰·吉本斯,我看到他女婿全身包着海草,鳗鱼从他的上衣游过。拉克兰听进去了,他直接走出去,在他女婿船上打了个洞。”她想起往事,笑了起来,“老天,当时可起了好大一场骚动!不过隔一个礼拜,暴风雨来了,淹死三个人,拉克兰则好好在家中补船。我后来再看到他,他身上的衣服就是干的,缠住头发的海草也不见了。”

我轻声说:“所以有时候,确实可以改变。”

“有时候可以。”她点点头说,眼睛还是盯着地面。她脚边长眠的是莎拉·弗雷泽夫人,墓碑顶有一颗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的腿骨,碑上刻着拉丁铭文:Hodie mihi cras tibi, Sic transit gloria mundi(今天是我,明日换你。世间一切美好,都将归于尘土)。

“有时候不行。如果我看到一个人包着裹尸布,表示他就要生病了,但我也爱莫能助。”

“也许吧!”我看着自己摊放在身侧石头上的手。如果没有药物、没有仪器、没有医学知识,那么没错,得了病他就难逃一死。但如果附近有懂治疗的人,有治疗的草药器材……或许玛斯丽看到的疾病阴影,其实是实际的症状,像高烧或疹子,而这些症状平常看不到?然后只是因为缺乏医疗器材,所以看见症状就代表死亡?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转向她说:“我们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也说不准。我们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但没办法解释原因或方法。但我们就是有这种能力——你说对了,这是种诅咒。但如果你事先知道,或许就可以阻止伤害……你觉得预知会伤害别人吗?”

她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如果你知道自己快死了,会不会采取行动?还有,你只会采取善良的行动吗?还是你会孤注一掷,伤害你的敌人?如果你没有预知能力,这种伤害本来不会发生,对吧?”

“天晓得。”我们沉默不语,看着雨雪转为雪片,狂风卷起一阵雪花,吹过修道院毁坏的雕花窗格。

玛斯丽又忽然开口:“有时我能感觉到东西,不过我可以隔绝它,不去看它。那天洛瓦特勋爵的事就是这样,我知道有东西,但我努力不看。可是勋爵命令我看,还要我念占卜咒,让幻影更清晰。我照他说的做了。”她抬头望着耸立在前方的修道院石墙,墙壁夹杂着赭色、白色与红色,石砖间的泥浆已经破碎崩落。她的斗篷兜帽在她抬头时滑落,带有白丝的黑发从她背后倾泻而下,在风中飘荡。

“他站在炉火前,那是白天,看得很清楚。有个人站在他后面,像棵树一样动也不动,黑影罩着那人的脸。然后一把斧头的阴影落在勋爵的脸上。”

玛斯丽语调平静,但我的背脊依然窜起一股寒气。后来她叹口气,向我转过身。

“好吧,我会告诉勋爵,让他自己采取行动。这对他而言是好是坏,我也无法控制。勋爵必须自己选择——愿主耶稣保佑他。”

玛斯丽转身要走,我滑下墓石,踩在莎拉夫人的坟墓石板上。

“玛斯丽!”我喊她,她转过头来看我,双瞳幽黑一如遮蔽坟墓的阴影。

“嗯?”

“玛斯丽,你看我,能看到什么?”我两手垂放身侧,望着她,等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