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2 天使医院(第4/10页)

赫德嘉嬷嬷虽然忙碌,却花了一点时间评估我。她起初并不和我说话,只是在路过时说句简单的“早上好,夫人”,但是,在我弯腰照料某个长着带状疱疹的老人时,或者在我给某个在城市贫民区频发的大火里烧伤的孩子涂抹药膏时,我经常能感到她那双精明小眼睛的重量在往我后背里钻。

她从不表现出匆忙,但她每天要走许多路,每步一码,在医院病房的灰色石板上大步走动,她那只白色的小狗布顿快速地跟在后面。

那只狗与在宫廷里深受夫人们喜欢的那种绒毛宠物狗大不相同,它看上去像是鬈毛狗和腊肠狗的杂交品种,皮毛粗糙、卷曲,流苏般的毛发在宽大腹部和弯曲的小粗腿的边缘飘动着。它的脚趾向外张开,指甲是黑色的。它跟在赫德嘉嬷嬷后面小跑,四脚踩在石头地板上发出疯狂的咔嗒声,尖尖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她那摇摆着的黑色长袍。

“那是只狗吗?”第一次看见布顿紧跟在它女主人后面,从医院里面穿过时,我曾经惊讶地问过一位护理工。

他停下扫地的工作,看着那饰有羽毛的卷曲尾巴消失到下一间病房里。“呃,”他不敢肯定地说,“赫德嘉嬷嬷说它是只狗。我可不想说它不是狗。”

随着我与修女、护理工、客座医生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友好,我听到了各种关于布顿的不同看法,其中有宽容的,也有迷信的。没人知道赫德嘉嬷嬷从哪里得到的它,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它成为医院的一员已经好几年了,而且它的地位——这是赫德嘉嬷嬷的观点,也是唯一得到正式认可的观点——比那些护士修女高许多,与大多数客座医生和药商平起平坐。

有些客座医生和药商持怀疑态度,对它感到厌恶;有些则会和蔼可亲地逗它玩。有位外科医生总是把它称作——在赫德嘉嬷嬷听不见的时候——“那只可恶的老鼠”,还有一位把它称作“臭兔子”,还有位矮胖的疝带制造师很公开地把它叫作“洗碗布先生”。修女们觉得它介于吉祥物和图腾之间,而隔壁教堂里那位在来给病人送圣餐时被它咬过腿的初级牧师,则给我吐露了他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布顿是个为了邪恶的目标而伪装成狗的小恶魔。

虽然牧师的评论带有贬损的意味,但我觉得他的话或许最接近真相,因为在对布顿和赫德嘉嬷嬷观察几周后,我推断出布顿其实是赫德嘉嬷嬷的守护精灵。

她经常对它说话,而且口气并不像人们平常对狗说话那样,而是一种与同等地位的人讨论重要事情的口气。当她在某张病床边停下来时,布顿经常会跳到床上,用鼻子去蹭和闻惊慌的病人。它通常会在病人的腿上坐下来,吠叫一声,表示询问地抬头看着赫德嘉嬷嬷,同时摇着它那毛茸茸的饰有羽毛的尾巴,似乎是在询问她对它所做诊断的意见,而她也总是会给出意见。

虽然我对这个行为很好奇,却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们工作,直到三月里一个下着雨的阴暗清晨。我当时站在一个中年马车车夫的病床边上,与他进行着轻松的谈话,试着搞清楚他到底生的是什么该死的病。

他是上个星期住进来的病人。他在马车还没有停稳时就粗心地下车,所以小腿被卷到了车轮里,造成了开放性骨折,但是并不复杂。我给他接上了骨头,伤口似乎也愈合得很好。伤口上的组织呈健康的粉红色,还长有正常的肉芽,没有异味,没有发红,没有剧烈的疼痛,没有任何症状能解释为什么他会高烧不退,并且排出因为感染而造成的黑色、恶臭尿液。

“早上好,夫人。”头顶上传来深沉、浑厚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赫德嘉嬷嬷那高耸的身子。布顿嗖嗖地从我手肘边穿过,爬到了床上,压得病人稍微呻吟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