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二章 驻军司令(第2/6页)

房门上有轻轻的刮抓声,好像有人正在找门闩。我知道这门虽装了闩架,却没有门闩,就寝前我曾确认过。我抓起烛台,拿掉蜡烛,尽可能不出声响地溜下床,手中握着沉甸甸的陶制烛台。

房门打开时,铰链发出了微微吱响。为了避光和挡风阻雨,房里唯一的窗子是紧闭的,不过,我还是能依稀辨识出门在打开时的模糊外形。这形体越来越大,但让我讶异的是门影又缩小,然后消失,门又合上了。一切归复寂静。

我靠着墙站了仿佛数年之久。我屏着气,试图在心脏狂跳的响声之外探听其他声音。最后,我小心翼翼地沿着房内的墙慢慢朝门前进,心想,墙边的地板一定较为稳固吧。我的每一步都是先轻轻踏上地板,再将身体的重量往脚下移,接着暂停一下,再用光着的脚指头探找木板的接缝,确定脚下的板子足够坚固之后,才踏出下一步。

走到门边时,我停顿一下,耳朵贴着薄薄的门板。我的手撑着门框,以免有人突然破门而入。我好像听到外头有微微的声响,但不确定。那只是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或者那是门后有人屏气的声音?

源源涌生的肾上腺素让我有点头晕,最后,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疑神疑鬼,于是抓紧烛台,拉开房门,撞向门外的走廊。

我的确是“撞”进走廊。我走了两步,重重踩到了某个软软的东西,一头栽倒在走廊上,不但擦伤了膝盖,头还狠狠地撞到了硬物。

我从地上坐起,双手捂着前额,完全不在意自己可能随时会被暗杀。

被我踩到的那人几近无声地连连咒骂,我在一片头疼的茫然中模糊意识到他(从体形和汗味研判,我认为这“访客”是个男的)站了起来,探抓着我们上方墙上百叶窗的固定装置。

突然涌入的新鲜空气让我缩了一下。当我再度睁开眼睛,室内已经有足够的光亮,我看见了入侵者的样貌。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语带指责地问。

与此同时,詹米也以类似的口气责备我:“你这个外乡人有多重?”

我脑子里依旧有点混乱,还没想到他为何要问这问题时便如实回答:“九英石。”

他谨慎地朝受伤的部位戳了几下:“你差点踩碎我的肝,更别说快把我活活吓死。”

他伸出手,把我拉了起来:“你还好吗?”

“不好,我撞到头了。”我头昏眼花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走廊。“我撞到什么了?”我语无伦次地问。

“我的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暴躁。

“你活该。”我不高兴地说,“你鬼鬼祟祟在我门外做什么?”

他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老天爷,我才没有‘鬼鬼祟祟’。我是在睡觉,或者说,试着睡着。”他揉了揉太阳穴,那里似乎肿了起来。

“睡觉?在这里?”我满脸讶异地打量着冰冷、肮脏、空无一物的走廊,“你真会挑睡觉的地方,先是在马厩,现在又是这儿。”

詹米冷冷地说:“也许你想知道,楼下酒吧有一群龙骑兵。他们有点醉,正跟两个镇上的女子打打闹闹、寻欢作乐。因为现场只有两个姑娘,但有五个男人,可能会有几个英国军人会想到楼上来找……呃……找个伴。我想你可能不会特别注意到这状况,所以我……”詹米把他的格纹披巾披回肩上,转身走向楼梯。“如果我推测错了,那我向你道歉。我无意打扰你休息,晚安。”

“等等!”

他停下脚步,但没转过身子,逼得我只好绕到他面前。他低头看着我,态度虽然有礼但还是带着距离。

“谢谢。你人真好,抱歉我踩到你了。”

詹米笑了,脸上的冷峻面具变成了惯有的幽默神色。“不碍事。只要等我头不痛了,裂掉的肋骨复原,就会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