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讲故事 第三章 牧师的故事(第3/21页)

罗兰点点头,他觉得这个孩子听上去越来越像杰克了。“他的名字是,什么?”

“马克·派特瑞。我和他一起去了他家,还带着我能想到的教堂里可能有用的所有东西:十字架,圣袍,圣水,当然了,还有《圣经》。但是我已经开始认为那些东西不过是象征而已,那是我的致命伤。巴洛在那儿。他抓住了派特瑞的父母。然后他抓住了那孩子。我举起了十字架。它闪着光。它让巴洛受了伤。他尖叫着。”卡拉汉想起了那痛苦的尖叫声,笑了。那笑容让埃蒂的心里一凛。“我对他说如果他胆敢伤害马克,我就杀了他,在那时我是办得到的。他也知道这一点。他说在我那么做之前他就会拧断那孩子的喉咙。他也是办得到的。”

“僵局,”埃蒂咕哝着,他想起了那次在西海边上,他和罗兰也是这样对峙着,情形惊人的相似。“僵局,宝贝儿。”

“后来怎么样了?”苏珊娜说。

卡拉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开始搓自己满是疤痕的右手,就像罗兰揉自己的臀部那样,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吸血鬼提了一个建议。他说如果我放下十字架,他就放了那孩子。我们赤手空拳地来决斗。他的信仰对我的信仰。我同意了。上帝帮帮我,我竟然同意了。那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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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孩突然消失了,像一摊黑水一样突然消失了。

巴洛看上去变得比以前高大了。他的头发,本来是按照欧洲的样式全部梳到后面,现在则都飘了起来。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很端正地打了一条鲜红的领带,在卡拉汉看来,他与身边的黑暗浑然一体。马克·派特瑞的父母死在他的脚下,头骨都被打碎了。

“现在该你履行协议了,巫师。”

但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为什么不把他赶走,在这个夜晚做个了断呢?或者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这个想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但他就是找不出是哪儿不对劲。以前精神危机时曾有点作用的流行词现在帮不上任何忙。这不是失范,或是同感匮乏,也不是二十世纪的存在主义伤感;这是个吸血鬼。而且——

而且他的十字架,刚才还闪闪发光,现在已经黯淡了。

恐惧跳进了他的腹中,像一团搅在一起的滚烫金属丝。巴洛穿过派特瑞家的厨房,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清楚到卡拉汉可以看到那东西的尖牙,因为巴洛微笑着。胜利者的微笑。

卡拉汉倒退了一步。两步。突然他的屁股撞到了桌子边缘,桌子向后顶到了墙上。现在他无路可退了。

“看到一个人的信仰失败了,我也很伤心。”巴洛说,他伸出手来。

为什么他不伸出手去呢?卡拉汉手上的十字架已经完全没有光芒了。现在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膏,是他母亲在都柏林纪念品小店里买的便宜货,很可能还把价杀得很低。十字架上的那种力量,在他双臂注入足以撞倒墙壁和击碎岩石的精神电力的那种力量,已经消失了。

巴洛一把夺过十字架。卡拉汉撕心裂肺地叫着,就好像一个孩子突然明白了大人用来吓唬他的鬼怪原来都是真的,而且一直藏在衣柜里伺机而动。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在他以后的生活中一直阴魂不散,从纽约到美国隐秘高速公路,再到让他最终清醒过来的托皮卡的匿名酒鬼会上,从那边世界的最后一站底特律一直到这边的卡拉·布林·斯特吉斯,这声音一路纠缠着他。当他的额头上留下疤痕、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会记起这个声音。他到死也忘不了那个声音。那是巴洛把十字架掰开时发出的刺耳的断裂声,还有他把那丢在地板上时发出的空洞的嘣的一声。他还记得巴洛逼近的时候自己的祈祷词是多么荒谬:上帝啊,我需要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