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6/7页)

“想得不错,说得也对,爱小姐;现在,我正在拼命地给地狱铺地(7)。”

“请教?”

“我正在把良好意图铺在地上,我相信这些良好意图像燧石一样经久耐用。当然,我所来往的人,我所追求的事物,将和以前不同。”

“比以前好?”

“比以前好——就像纯洁的矿石比肮脏的浮渣好那样,要好得多。你似乎怀疑我;我可不怀疑我自己,我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动机是什么。就在现在,我通过了一条法律,像米堤亚(8)人的法律和波斯人的法律一样,不可更改,这条法律就规定了目的和动机都是正当的。”

“要是它们需要用新的法令使它们合法化,先生,那它们就不可能是正当的。”

“它们是正当的,爱小姐,虽然它们绝对需要一条新的法令;没有听见过的环境结合,需要没有听见过的规则。”

“这听起来像是个危险的格言,先生,因为你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容易滥用的。”

“爱说教的圣人!它倒是这样的;可是我凭着我的家神起誓,我不滥用它。”

“你是人,难免有过错。”

“我是人,你也是人——那又怎么样呢?”

“既然是人,而且难免有过错,那就不该冒称具有只能安全地委托给神和完人的那种权力。”

“什么权力?”

“就是对于任何奇怪的、未经认可的行为说‘算它正当吧’。”

“‘算它正当吧’——正是这句话;你已经说出来了。”

“那末说,但愿它是正当的,”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认为继续我完全莫名其妙的谈话是没有用的;我觉得我完全没法了解我的对话者的性格,至少目前没法了解;我不仅确信自己无知,而且还感到没有把握,感到有隐隐约约的不安全的感觉。

“你上哪儿去?”

“送阿黛勒睡觉去,她上床睡觉的时间已经过了。”

“你怕我,因为我说话像斯芬克斯(9)。”

“你的语言像谜,先生;可是,虽然我给搞糊涂了,我可肯定不感到害怕。”

“你是害怕嘛——你的洁身自爱就是害怕犯错误。”

“在那个意义上,我是感到害怕——我不想胡说。”

“你要是胡说的话,那也是用一种严肃、安静的方式说的,我会误认为讲得有理。你从来不笑吗,爱小姐?你不要费神来回答——我看得出你很少笑;可是你是能很快活地笑的。真的,你不是生来就严肃,正如我不是生来就邪恶一样。劳渥德的束缚还有点在纠缠着你,控制着你的五官,压低着你的声音,限制着你的四肢。在一个男人、一个兄弟,或者父亲,或者主人,或者不管什么男人面前,你就怕笑得太快活、说话太随便、动作太迅速。可是我想,到时候你会学会很自然地对待我,因为我发觉不可能跟你讲究俗礼;那时候,你的神情和动作就会比现在敢流露出来的更有生气,更有变化。我时常通过鸟笼的紧密栅栏,看见一种奇怪的鸟儿的眼神。一只活跃、不安、坚决的俘虏给关在笼子里;只要它一旦自由了,就会在高高的云端里飞翔。你还想走吗?”

“钟在打九点了,先生。”

“没关系——等一会儿;阿黛勒还不准备去睡觉呢。爱小姐,我背对着火,脸朝着房间,我的姿势有利于观察。我一边跟你谈话,一边偶尔看看阿黛勒(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认为她是个奇怪的研究对象,这些理由我改天可以,不,改天总要告诉你)。大约十分钟以前,她从盒子里拉出一件小小的粉红绸外衣;她把它摊开的时候,喜悦照亮了她的脸;风骚就在她血液里流,和她的脑子混在一起,还进入了她的骨髓。‘Il faut que je l’essaie!’(10)她嚷道,‘et à l’instant même!’(11)她从房间里奔出去。她现在正跟索菲在一起,在穿衣服,过几分钟就会回来。我知道我将看到什么,——塞莉纳·瓦朗的缩影,就像她以前出现在台上,当升起——不过,不去管这个。不管怎么样,我的最柔弱的感情将经受一次震惊。这就是我的预感;现在待在这儿,看看它是否会成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