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7页)

“什么希望,先生?”

“希望我最后再从橡皮变为肉体?”

“一定是他酒喝得太多了,”我想,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回答他的古怪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还会变?

“你看上去好像完全迷惑了,爱小姐;虽然你的美丽并不胜过我的漂亮,可是,迷惑的神气却对你很合适;再说,这样也好,可以使你那双爱搜索的眼睛不再盯着看我的相貌,而忙于看地毯上的绒花。继续迷惑下去吧。小姐,今天晚上我倒有点爱热闹,爱说话。”

他一边这样宣布,一边从椅子上起来,把胳臂靠在大理石壁炉架上,就这样站着。这个姿势使他的体形和他的脸一样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胸膛异常宽阔,几乎同他的四肢的长度不相称。我肯定,大多数人会认为他是个丑陋的人。可是,他的举止是那样地在无意中流露出傲慢,态度是那样地从容,对于自己的外貌是那样地毫不在乎,又是那样自负地相信其他内在或外在特性的力量,足以弥补只是外貌上的缺少吸引力,以至于你看着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感染上这种毫不在乎的心情,甚至在一种盲目、片面的意义上,信服这种自信。

“今天晚上我有点爱热闹,爱说话,”他重复一遍;“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你请来。光有炉火和烛台给我做伴还不够,派洛特也不行,这些都不会谈话。阿黛勒稍稍好一些,但还是远远不及格;菲尔费克斯太太也一样。我相信,要是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合我的意。我请你下楼来的第一个晚上,你就使我迷惑了。从那以后,我差不多把你忘掉。一些别的思想把关于你的思想从我头脑里赶走了,可是今天晚上我决心悠闲一下,要把讨厌的东西抛开,把合意的东西叫回来。现在,引你说话,更多地了解了解你,这将会使我高兴。——所以,你说话吧。”

我没说话,只是微笑,而且那也不是非常得意或者谦恭的微笑。

“说呀,”他催促着。

“说什么呢,先生?”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选什么话题,怎么说法,都完全由你决定。”

因此我就坐着,什么也不说。“他要是指望我只是为了谈话和炫耀而谈话,那他会发现自己找错了人,”我想。

“你哑了,爱小姐。”

我还是不说话。他把头朝我微微低下来一点,用匆匆的一瞥探索我的眼睛。

“顽固?”他说,“而且生气了。啊,这是一致的。我把我的请求用荒谬的甚至无礼的形式说出来了。爱小姐,我请你原谅。事实是,就跟你说这么一次吧,我不希望把你当作低于我的人来对待;也就是说(他纠正自己),我自称的优越,只不过是在年龄上比你大了二十岁,在阅历上比你多了一个世纪罢了。这是合法的,就像阿黛勒说的,j’ y tiens(6)。正是出于这种优越,而且只是出于这种优越,我才希望你能行个好,现在跟我谈一会儿,让我散一下心。我的心思老钉在一点上,都磨坏了——跟生锈的钉子似的烂了。”

他降低身份作了个解释,几乎是个道歉。对于他的屈尊俯就,我并没有无动于衷,也不想显得无动于衷。

“只要我能够,我是愿意使你高兴的,先生,非常愿意。可是我不知道谈什么好,因为,我怎么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呢?问我问题吧。我将尽力回答。”

“那么,首先,你是不是同意我的看法,认为我有权摆一点主人架子、显得唐突一点,有时候也许有点苛求,就因为我刚才讲的原因?也就是说,在年龄上我已经够做你的父亲,而且通过不同经历,我已经同许多国家的许多人交过手,还漫游了半个地球,而你只是在一所房子里和一群人平静地生活。”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