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想,我是病了很多天。

一直在高烧,做梦。眼前鬼影幢幢,叶学长的脸孔,朗华的脸孔,在我眼前徘徊不去。我一直在道歉,一直在道歉。但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现在,我比较能够明白柏人的心情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断的哭,在高热和溷乱的梦境中,不断的哭。

等我清醒的时候,大雨早就停了。那是当然的…应该不会下那么久的雨。几乎坐不直,身体的僵硬告诉我,我躺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蚊帐放了下来,可见柏人不在家。隔着雪白的蚊帐,一切的景物都朦朦胧胧。柏人…去哪了?

嗯,他的确视我为责任、麻烦。大雨之下,他对着几乎丧失生存意志的我,冰冷的说,「别撒娇。」

但我昏厥高烧的时候,是他帮我换衣服,让我睡好,在仅有的几次清醒中,是他喂我喝水。

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他而已。

正在张惶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在喊我的名字,「林靖。」

试着望出雪白朦胧的蚊帐,我听到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人。

「…是吗?林靖不会有后遗症吗?」柏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金属感。

「她是个令人讶异的小女孩。」圣叔叔的声音却显得心事重重,「吸血病毒疫苗还在实验阶段。」

「啊,是啊。」柏人心不在焉的回答,「打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副作用。」

「…这样好吗?你居然要医院将还没临床实验的疫苗打在她身上。」

「为什么不好?」柏人反问,「她若该活下去,就要熬过这个。我不想再杀她一次…你知道同一个人我是不杀两次的。第一次我没有子弹,但第二次我也不愿意开枪。你应该知道的。」

「…柏人,我叫什么?」

「呃,不知道。」他回答的很乾脆,「反正你是管医药和眼镜的。」

「我们同事四年,记不住我的名字。但你捡那女孩没几个月,你却记得。」

「林靖的名字好记。」

他们的声音渐去渐远,听不见了。但我知道柏人没有离很远,我望着漂荡的蚊帐,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柏人正专注的看着温度计。

眨了眨,真的是他。他回眼看到我,眉毛微微的挑高,「醒了?要喝水吗?」

我点点头,吃力的坐直起来,他将我抱到膝盖上,端了杯水给我喝。渴太久了,我贪婪地大口大口的嚥下。但是喝得太勐的结果,就是呛到了,大咳特咳了半天,脸孔涨红,因为太用力,背上都是冷汗,从裡到外,一阵阵发麻发胀。

他一直静静的看着,等我喘过气来,他才问,「还喝吗?」

我狼狈的点点头。这次我学乖了,小口小口的,谨慎的吞嚥下去。

这就是柏人,从来不表达他的关切。如果他有小孩,一定不会阻止小孩玩火,反而会把他的手按在火上,在痛楚中用身体记下危险。

忍不住,我浮出一丝苦笑。

等我喝完水,他将我放在床上,拉好被子。「等等我端稀饭给妳吃。」

「柏人,」我叫住他,「你…你让我打了吸血疫苗?还在实验阶段的吸血疫苗?

这次,他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妳听到了?」

「你和圣叔叔说的话,我听到了。」我微弱的回答,「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呵,这是『血晕』。」他拉了拉嘴角,就算是笑了。「我和那个管眼镜的讨论到疫苗,已经开车到山脚下了。」

什么?我张大眼睛,无助的看着他。「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变成吸血族了?」

「不是。这种现象叫做血晕。人类转换成吸血族,最安全的方法是在大量失血的濒死状态,喝下吸血族的血液。在这种状况下,人类会用黏膜吸收吸血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