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屋子里。阿历克斯双臂环抱着胸。打电话给她哥哥。他要是听到她的声音,应该会说:“啊,是你?你又想干吗?”他可能会生气,从第一秒开始,但不管了。她拿起房间的电话,按照贴纸上的指示操作,拨零,呼叫外线。她发现了一个地方,可以和他见面,就在工业区边上,她在纸上记下了地址。她翻找着,找到了这张纸,深呼吸,拨了电话。答录机。意料之外,他从不关机,甚至是在夜里,他说工作是神圣的。他可能是在隧道里或者把手机忘在了门口的独脚小圆桌上,谁知道呢,总之,也没什么不好。她留了一条信息:“是阿历克斯。我要见你。很急。在欧奈,如福耐尔大街137号,晚上十一点半。如果我迟到了,等我一下。”

她刚想挂断电话,又拿起来加了一句:“但是不要让我等你。”

现在,她又重新陷入了这间房间的氛围。平躺在床上,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时间过得很慢,思绪自行串联着,自如地穿梭着。她听见隔壁电视的声音,那些人不知道自己开得那么大声,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她可以让他们安静下来,如果她想的话。她会走出房间,按响隔壁的门铃,男人开了门,一脸惊讶,这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和她杀的那些差不多,几个?五个?六个?更多?她熟稔地笑笑,很友善,她说:“我住在你隔壁,我一个人,能进来吗?”男人更加震惊,有点儿茫然,她紧接着说:“你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吗?”这语气就像在说:“你想拉上窗帘吗?”男人惊讶地张大嘴。他有点儿肚子,显然,超过三十了。他们都这样,所有她杀死的男人都有些肚腩,甚至是帕斯卡尔·特拉里厄,这该死的家伙,愿魔鬼用它无限的残忍好好蹂躏他。她不假思索地解开她的浴袍,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她一直幻想着可以这么做,一次,就一次。解开浴袍,全裸着,明知故问:“你觉得我怎么样?”确定对方会张开双臂,然后她就躲到他怀里。而现实是,她会说:“首先,你不想关掉你的电视吗?”男人会一边支支吾吾道着歉一边冲过去,笨拙地摸索着按钮,因为这场神奇的际遇而神魂颠倒。好了,他背对着她,身子微微前倾,她就两只手抓起铝制的床头灯,向他狠狠砸去,就在右耳后面,再简单不过了,一旦他陷入晕眩,那就跟玩游戏一样容易,她知道应该砸哪里,可以让他几秒钟里就晕菜,然后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下面的动作,用床单把他捆起来,半升浓硫酸倒进喉咙,一切轻松搞定,然后电视也不响了,客人也不可能再调高电视音量,这样就安安静静度过一夜。

这就是阿历克斯做的白日梦,她平躺在床上,两手放在脑后。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又涌了上来。没有任何悔恨,真的。所有那些她杀死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必须这么做,她需要这么做。她需要看他们受苦,看他们死,是的,没有任何悔恨。她甚至可以做得更多,多得多。命中注定就是这样。

是时候该喝点儿酒了。她想着用塑料漱口杯喝上满满一杯波摩,但她改变了主意,直接对着瓶子喝了起来。阿历克斯后悔了,她应该买些烟的。因为这是个庆祝。她已经差不多有十五年没有抽烟了。她不知道今晚她为什么想买些烟,因为内心深处,她从不喜欢吸烟。她想做大家都会做的事,做那些所有年轻女孩都想做的事,总之和大家一样。她对威士忌非常敏感,只需要一点点她就晕了。她哼着些她也记不得歌词的曲调,然后边哼歌边重新整理她的东西,把衣服仔仔细细地一件一件叠好,然后悉心打点她的旅行袋。她喜欢所有东西都干净整洁,她的房间,不得不说,所有她留下的房间总是无可指摘。在浴室,在那摇摇晃晃的塑料小架子上,沾着烟头烫伤膏的痕迹,她把洗漱用品排列整齐。从她的梳妆包里,她拿出她装满快乐分子的试管。一根头发丝压在了塞子下,她打开试管,抓住那根头发,把手举到最高,让发丝像枯叶一般坠落。如果有一把头发就好了,她可以让它们像雨丝一般,像雪花一样散落,在她以前的一个朋友家里,她们一直这样玩耍,在草坪上,用喷水管人工降雨。是威士忌。即使是在收拾东西,她还是在啜饮着她的酒,但是喝得很慢,以免醉倒。她整理完东西,已经有点儿晃荡。她很久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喝太多酒了,脑袋昏昏沉沉。没想到。这让她发笑,一种神经质的、紧张的笑,焦虑的笑,她总是这样,焦虑是她的第二天性,加上残忍。小时候,她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变得如此残忍,她一边在壁橱里整理着她漂亮的旅行袋,一边自言自语。她反思着这个问题。她小时候是那么温和,人们甚至总对她说:“阿历克斯真是小,一点点长大,太惹人怜爱了。”不得不说,她小时候真是又小又丑,人家便只能转而表扬她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