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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为了这一切,让。”卡米尔说着挂了电话。

然后他又转向地图。

“我们能要到什么?”路易问。

“要求的一半吧。加上阿尔芒。”

卡米尔两眼盯着地图。他举起手臂最多可以碰到第六区。要指到十九区,他需要一把椅子,或者一根长棍面包,但这感觉像个小老师。多年来,为了这个地图,他想了不少方案。比如把地图往下钉一点儿,把它铺在地上,把它切成几块排成一条线……最后他一个都没有采用,因为所有解决他身高问题的方案都会反过来导致别的问题。同样,就像在他家里,或是在法医学院,这里也一样,卡米尔有他的工具。有关板凳、梯子、半截梯、梯凳的问题,他是个专家。在他办公室里,对付那些文件、档案、附件和技术文献,他选择一个小铝梯,窄窄的,大小适中,对于巴黎的地图,他选择了一个图书馆的脚凳,那种可以滑动并且当人站上去可以自动固定住的。卡米尔走过去,爬上了凳子。他观察着两条汇聚到绑架地的主干道。他准备组织几队人分头搜索这片地区,问题在于,怎么确定行动区域的界限。他标出一个区域,突然低头看脚,思考着,转向路易,问道:“我看上去像个白痴将领,你不觉得吗?”

“在你的概念中,我猜白痴就是将领。”

他们开着玩笑,但事实上他们都没有听彼此在说什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还是……”路易一脸沉思地说,“没有这种样子的货车最近被偷。除非他准备这次行动好几个月了,用自己的车子绑架一个女孩,这风险太大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家伙可能脑袋少根筋……”

卡米尔和路易转过头去。是阿尔芒。

“如果他真的脑袋少根筋,那他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卡米尔微笑着说,“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困难。”

他们互相握了手。阿尔芒和卡米尔一起工作超过十年了,九年半是他的手下。这是个奇瘦无比的男人,外表忧郁,一种病态的节俭侵蚀了他的生活。他生命的每一秒都离不开实惠。根据卡米尔的理论,他这样其实是因为害怕死亡。百科全书式的路易也表示,卡米尔的理论在精神分析学上也是站得住脚的。对于自己能够在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成为一个好的理论家,卡米尔很骄傲。职业上,阿尔芒像只不知疲倦的蚂蚁。给他一本任何城市的黄页,一年后再回来看,他肯定已经确认完所有名录了。

阿尔芒始终对卡米尔怀有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崇拜。他们刚开始工作那会儿,当他得知卡米尔的妈妈是一位著名画家时,他的崇拜转为了一种狂热。他收集所有关于她的剪报。他的电脑里,有他搜集的所有网上能找到的她的画的翻版。当他得知正是因为她长年的烟瘾才导致卡米尔身材如此矮小的残疾时,阿尔芒内心纠结。他试图找到一种方法调和这种崇拜与怨恨并存的感情。但他这些极度矛盾的情感也不是完全荒谬无稽的。只能说他还在探索。然而,这种情感比他自身更加强大,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一旦新闻里出现莫德·范霍文的名字或者作品时,阿尔芒就欢呼雀跃。

“你应该做她的儿子,”卡米尔对他说,“然后每天从下面看着她。”

“你太恶心了。”阿尔芒咕哝着,他不是没有幽默感。

卡米尔停止工作那段时间,阿尔芒也去诊所看过他。他总是等到有人开车去那儿附近,这样就可以省下交通费。他每次都是带着不同的借口空手而去,但他毕竟去了。卡米尔的状况让他心绪不安。卡米尔的痛苦是切切实实的。你可能和一些人一起工作了很多很多年,可到头来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们。除非突如其来的一次意外、一个悲剧、一场疾病,或者谁的离世,你便会发现你所认识的他们和他们在这些偶然事件中所表现出的特质是多么大相径庭。但是,阿尔芒有他自己的慷慨,这听上去好像有些可笑。当然,这种慷慨从来不是金钱上的,绝不可能要他花钱,他有自己灵魂上的虚无的宽大。警队里没有人会相信。这样说只会让所有借钱给他过的人,也就是说——所有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