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11页)

敌人用香火的烟把她熏醒过来。

“怎么样,你还硬吗?”王竹冷笑着。

母亲垂着头,发髻已松开,蓬乱的苍灰色的长发,耷拉在胸前。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

“我说……”

“早说早没事了。放下来……”

“我说,我说你们这些狗强盗的末日快到啦!你们鬼子爹快完蛋啦!你们这些杀人精,我有一口气也饶不了你们……”

“他妈的!再给她换换!”

伪军从炽烈的火盆里,抽出红红的还爆着火星的烙铁。母亲紧紧闭上眼睛,只觉得五官内脏全在破裂,一股肉焦的油烟冲上来,一会儿浑身麻木,世界上没有她的存在了。她心里是多么希望这样永远地死去啊!

但她又被冷水浇活了。母亲已经没有力量来骂敌人,只是咬着已经咬破的嘴唇,抽动着唇边的深细皱纹,一声不响。

王竹的审问,又得到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在脸上。他像失性的疯狗,施用了最毒辣的手段——把两根四寸长的大钢针,狠毒地从母亲的奶头插进乳房里。

母亲不由得惨叫一声……

看她又活转来,敌人又把钢针从她指甲底下刺进去,十个指头都插满了。

啊!真不是人能忍受的刑罚啊!

俗话说,乳房是女人的生命根,十个指头根根连着心。谁不会为手指上插进个小刺而痛苦呢?!

巨大的惨痛啊!

刽子手们不择任何手段,一直折腾母亲到半夜,使她死去五六次。但他们所得到的却是怒骂、唾沫和“不知道”!

最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身强力壮的王竹也疲倦了,他丧气地说:

“真不知这老婆子得了共产党的什么宝贝,这样顽固!把她押回去!”

就在母亲受刑的同时,隔着几道墙,王柬芝同他的刚从城里来的情妇淑花,正躺在炕上抽大烟。

王柬芝白天从沙河里回来洗去脸上的鼻血,立刻会见了这位美人儿。两个人真是见血的苍蝇,粘在一块,嬉闹了一天。

那淑花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本来她那小方脸上的鼻子眼睛长得还端庄,可是恐怕是吃得太好了些的缘故,她的身体过早地和年龄不相称地发胖起来,使狭窄的脸面和丰满的身体显得很不相称,变得丑陋难看了。

淑花躺在红花鹅绒炕毯上,高高的胸脯戴着一个水红色的乳罩,一件紫色小裤衩,紧紧绷在她那肥腴的纸一样白的屁股上。她像一只白色的大鹅一样,躬着腿躺着,起劲地抽着鸦片。

王柬芝紧靠在她身旁,身上仅穿着短裤,一只毛茸茸的长腿搭在她的大腿上。

淑花用在烟台跟着妓女和日本军官太太所学来的技能,吸足一口烟,噘噘鸡腚眼似的小圆嘴,向空中一吹,就出现一个团团转的烟圈圈。王柬芝对准烟圈吹一口气,一条烟丝从圈里钻出去。淑花吃吃地笑着丢掉烟,爬到王柬芝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嘴上咂地亲了一下,娇滴滴地叫道:

“嘻嘻嘻!我的小天,你真行!”

王柬芝乐得呵呵大笑。

突然,隔院传来一声令人寒心的惨叫。淑花吓得从王柬芝身上滚下来,打着哆嗦,惊怖地说:

“我的天哪!吓死人啦!”

王柬芝却笑嘿嘿地把她搂在怀里,说:

“什么,听着这声音,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哎哟!你们抓个老太婆折腾什么呀!有本事去找八路军哪。”

“八路军,哼!”王柬芝凶狠地抽搐着脸上的肌肉,“她比十个八路军还值钱!老太婆,哼!共产党!”

“你看你,一提起共产党、八路军就变得像要吃人似的,你好凶啊!”

王柬芝冷冷一笑,阴狠地说:

“我恨共产党!我恨这些死心塌地跟着共产党走的穷棒子,没有他们捣乱,日军一来,我们早跟着汪总裁在外面享天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