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开哑巴英语那层硬茧

上中学的时候,老师总说我英语发音不够好,我所在的班又是实验班,有很多发音像美国人一样的尖子生,所以弄得我从来不好意思在熟人面前张口。

那个年代在北京的外国人还是一种稀缺资源,很多商场、区政府都会在周末组织英语角,吸引两三百个热爱英语的人,将一两个老外团团围在中心,让老外们问答一百遍“Do you like Chinese food”。

因为在同学面前不好意思张口,英语角自然就成了我的最爱,可是真站到老外旁边的时候,我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干站着听别人聊。有次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正用更拧巴的英语,叽里呱啦地和人聊文学,一回头我就乐了,居然是我们班化学课代表。

后来随着不断练习,我的自信增加,逐渐敢张口了,却还是保持着“欺软怕硬”的风格。看到口语很烂的人,我就敢张嘴,看到口语很好的就 了。留学时遇到一个口语不好却特别敢说的学姐,叉着腰教育我:“你记住,全世界,就只有中国人会嘲笑你的英语发音,所以没啥不敢说的。”

这话对我有奇效,每每想起这句话,开口就不难了。不敢开口,说到底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最坏的结果其实也不过是人家没听懂,掉头走了啊,也不算什么严重的后果呀,归根结底还是脸面问题。而且语言这个东西,就是要在使用中才能不断提高;就像脸面,也是在口语练习里越来越厚实。

我同学阿眉的爸爸会的单词不超过二十个,会说的最长一句话是good morning。有次单位派他去出差,必须要独自一个人到多伦多,然后和那边的同事会合。全家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只有他爸兴高采烈:“别担心,我会英语呀。”

途中还要在国外机场转机,他爸进咖啡厅,就冲侍者招手:“Mr.,here here!”侍者过来,他就比画一个菜单的样子,翻开菜单,在上面指指点点:“This……that……”

虽然会的单词不超过二十个,但是每一个都超高频使用。

我听阿眉讲的时候,特别感慨。

我爸也是一个几十年的英文爱好者和学习者,他和我妈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能看英文报纸China Daily了,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英文。

反倒是我妈,基础几乎为零,当年北京奥运会社区组织免费英语班,却每次坚持去。没上两次课,就在银行排队时偶遇一位国际友人,于是热情地招呼对方坐下:“Come,have a seat,please!”结果对方乐了:“阿姨,我能说中国话。”可我妈才不管呢,继续坚持背诵第二课课文……

脑补一下这个诡异的场景:一个坚持说英文的中国大妈,和一个坚持说中文的美国小伙,一言不合,却相谈甚欢。

但英语就得这样学,特别是口语,并不是一定要学到大师的程度才可以拿出来开始用的。

有些事关重大的技能,必须要练到胸有成竹才能使用,比如开车、做手术、修电路,可是大部分人学英语,就图一个交流沟通而已,从第一天开始就该尽量去使用。

有个很有趣的对比。

我当年留学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和中国同学待在一起,觉得那样交流最舒服,尽管也知道该多和其他国家的同学交流,但与他们似乎没太多话可说,所以也就没多交流。

几年后,我先生也出去留学。开始我特别担心,觉得他英语还不如当年的我好,也不是特别自来熟,肯定会不适应。结果不到一个月,他居然结交了世界各地不少朋友。再等到做过第一次集体作业后,更了不得了,不分种族国家的全班同学全都跑来“抱大腿”。当技术大拿在你组里,可以让你跟着拿到A+,即便对方说的是山东味儿英语,又有谁在乎?!连英国同学都恨不得自己有山东口音,以便能和他更好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