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序(第4/6页)

雪子婚后的命运怎样?作者没有交代,只是以雪子乘火车赴京结婚结束了小说。但是,作者寓意深长地安排了这样的结尾:

自从决定了由贞之助夫妇陪送,乘坐二十六号夜车去东京以后,雪子也为时光的一天天流逝而感到悲伤。不知什么原因,几天前她就开始拉肚子,一天拉五六次……

……

委托小槌屋准备的婚礼后穿的便服也在这天送来了。雪子看到这些东西不禁想嘟哝:“这要不是婚礼的衣裳该多好!”她不由得回忆起了昔日幸子要嫁给贞之助时,也是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妹妹们问起她来,她说道“没什么可高兴的”,并且写下一首和歌给她们看:

不待晚风催,

忽忽今挑新嫁衣,

不觉暗生悲。

这一天,雪子腹泻始终没有好,上火车以后还在继续拉肚子。

这结尾为雪子未来的婚姻生活抹上了哀愁、凄凉、不祥的气氛,预示了女主人公雪子的不幸命运,我们不可把它当闲笔看过。

作为对比而描写的妙子,与雪子大不相同,是一个热情、明朗、大胆泼辣、富有进取心、好胜心强、多才多艺的现代女子。她是在家道衰颓父亲去世后成长的,极少受到那陈旧的门第观念的羁绊,公开宣称自己在婚姻问题上实行“功利主义”,提出选择丈夫的三个标准:必须要有强健的身体,有技能、职业,真心热爱自己,有愿为自己献出生命的热情。

刚刚二十岁,妙子就和当地的富商子弟奥畑启三郎自由恋爱,为了达到抢在三姐雪子之前结婚的目的,甚至采取为双方家长所不容的私奔的手段,因而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后来,在神户大水灾时,她被困厄在玉置德子的裁剪学院,几遭灭顶之灾。她被原奥畑商店学徒、摄影师板仓拼死救出来后,与不愿为寻找、营救自己而弄湿裤子的纨绔子弟奥畑相较,她很快爱上了板仓,不顾将来社会舆论的谴责和压力以及家庭的阻挠,明确主动表示要和社会地位低下的板仓结婚。她在奥畑的金钱物质引诱下也曾彷徨、软弱,在板仓与奥畑之间游移周旋,并未彻底和奥畑决裂,并且在板仓患坏疽死去后,一度又和奥畑交往极密切。这说明了中产阶级妇女的两面性和软弱性。但是,最终她还是爱上了一个酒吧招待三好,并有计划地以怀孕来造成既成事实,一箭双雕,一方面迫使家庭承认他们的婚姻,另一方面使奥畑不得不和她分手。这表现了她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和幸福,颇有心计又极为大胆。一个热烈而执着、极为丰满的叛逆的女性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

妙子之所以能主动地驾驭自己的命运,全在于她有技能——制作偶人、擅长裁剪和缝纫,有赖以独立生活的能力。她蔑视、嘲笑那种视职业女性为下贱的世俗偏见,不顾辰雄等人反对,竭力争取到了成为职业女性的权利,掌握了技能,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一个发誓能使她得到幸福的下层社会的男子结合了。她不像雪子那样举行盛大的婚宴,亲朋们也没送“堆积如山”的礼物。她只是悄悄地来到芦屋的分家,“从存放在这里的行李中,悄悄地收拾了一些眼下要用的,用一个蔓草花纹的包袱皮拢在一起,和大家聊了半小时左右就回兵库的自家去了”。但无疑地,她的婚后生活是充实、和谐、幸福的,因为她从自己那个中等社会的象牙塔里走了下来,和丈夫处在同一地位,平等地共同组织了一个家庭。

妙子的典型至今还极有现实意义。从妙子的那个时代至今又过去了四十多年,尽管1946年日本宣布了妇女行使参政权,但妇女低下的社会地位迄今没有多大改变。日本妇女逐渐认识到,只有走入社会,参加工作,开阔眼界,减少对丈夫的依赖程度,才能在家庭和社会上取得平等地位,有更多的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