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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出口的问题已经涌到健一的嘴边,却一句也没有成形。他咽了一口唾沫,将那些不成熟的疑问统统咽了下去,仅剩一句:“妈妈她不要紧吧?”

“她有点冲动。”父亲答道,用微微发颤的手指推了推眼镜。

“爸爸,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哦,刚才。刚回来一会儿。”

“你回来时,妈妈就不对劲了吗?”话一出口,健一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明知父亲难以回答,却还要用不怀好意的冰冷语气如此提问。

“你先去换衣服。不然上学就要迟到了。”

健一老实听从父亲的话,慢吞吞地上楼换好衣服。今天是结业典礼,不上课,不过他还是打开书包检查了一番,又从衣橱的抽屉里取出袜子,不紧不慢地穿上。他觉得必须多给父亲一些时间,不然总有点过意不去。健一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个冒失的顾客闯入了尚未做好营业准备的商店。下楼时,他还故意踏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厨房中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都已打扫干净。母亲的身影也不见了。父亲正在煮咖啡,并往烤面包机里放进了面包片。

“妈妈去睡了。”父亲面对水槽,对背后的健一说,“下楼时没遇上吗?”

“没有。”健一答道。确实如此,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有必要,妈妈似乎能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走路。

“快吃吧。”父亲毫无表情地说着,将盛有烤面包片的盘子放到餐桌上。健一拉开椅子正要坐下时,看到了桌布上的酱油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布,觉得那摊污渍似乎在对他说:摔坏的餐具扫除干净,伤心的家人赶回房去,可仍有痕迹无法抹去。兄弟,你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上学去了?

“爸爸,”健一出声道,“出什么事了?”

父亲默不作声,往咖啡杯里倒着咖啡。

“我第一次见你跟妈妈吵架,真吓人。”

父亲依旧面朝水槽,开始喝咖啡。

“爸爸。”

父亲背对健一,提出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昨天傍晚出门了吗?”

健一吓了一跳:“跟这事有关系吗?”

“我问你出去了没有?”父亲的语调中开始有点不耐烦的意味了,“跟朋友出去了吧?”

“嗯。”健一简短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父亲一阵沉默。

“去哪儿了?”

“陪朋友,给他妹妹买圣诞礼物,去了购物中心。”

“这样啊。”父亲嘟囔了一声。他猛地把喝剩下的咖啡泼进水槽,随手将咖啡杯放在一旁。“没跟妈妈说吧?”

“出门时她正睡着呢,就留了一张便条。”

父亲以惊人的速度骤然转身,面朝健一,眼里喷出怒火。

“真的吗?”

“真的。”

“便条放哪儿了?”

健一指了指起居室里的桌子,说:“那儿……”

“妈妈说没看到过便条。”

“可我确实是写了便条才出去的,没有不声不响地溜出去。我知道那样做妈妈会担心,会打电话去爸爸的公司。”

父子间的问答进行到这里,健一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如此。他心里暗忖道。

估计是昨天健一写的便条不知所踪,也许被靠垫什么的挡住了。母亲没有看到便条,便心慌起来,不知所措。于是她像往常一样往父亲的公司打电话。那时父亲可能特别忙,不便接电话,别人替他接过后,说了声“你家太太真够呛啊”之类的话,让父亲很不爽。

今天早晨回家后,父亲训斥了母亲,母亲也发了脾气,两人大吵了一架。

“我昨天回来也没被妈妈骂啊。”健一说。他想借此安慰父亲,让父亲放心,不要生母亲的气。妈妈平时就爱瞎操心,何必那么生气呢?健一希望父亲能恢复往常的模样。“我还跟妈妈说,购物中心人真多。妈妈只是嘟囔了一句‘到那种地方去头会痛的’,我们还一起好好地吃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