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晚上(第4/8页)

当我们在沉默中一直等了几分钟之后,我最后鼓起勇气说道:“请原谅,贝恩夫人。事实上,我们也许很长时间都不能再见面了。不知你是否会允许我问你一些有点儿属于个人的事情。这件事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着我。”“不必客气,史蒂文斯先生。我们必竟是老朋友嘛。”“是啊,正如你所说,我们的确是老朋友。我就是想问你一下,贝恩夫人。倘若你感到没有必要,那就请不必回答。而事情是这样的,几年来我曾收到的你的那些来信、特别是那最后的一封信都趋向于表明你是应该如何说呢?很不幸福。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曾遭虐待。请原谅我,可如我所说,那件事曾让我担忧了一段时间。倘若我这么老远地来了、又见到了你、可无论如何也不问你一下,那我将感到很愚蠢。”

“史蒂文斯先生,毫无必要那么局促不安。毕竟我们是老朋方嘛,难道不是吗?说实话,你竟然那么关心,我确实非常感动。而对这件事我可绝对让你安心。我丈夫可从未以任何方式虐待过我。他至少不是个残酷或是脾气暴躁的人。”

“贝恩夫人,我肯定地讲,那确实使我如释重负。”我朝雨中探出身子,搜寻着公共汽车的踪影。“我看得出您并不很满意,史蒂文斯先生,”肯顿小姐说,“难道您不相信我吗?”“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贝恩夫人,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事实依然如此,你似乎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不曾幸福过。那就是说请原谅我你曾承担多大的压力才好几次离开你的丈夫。倘若他不时常虐待你,那么,唉⋯⋯至于使你不幸福的原因就相当让人迷惑不解了。”

我又再次伸出头朝蒙蒙细雨中望去。而后,我听见肯顿小姐在我身后说道:“史蒂文斯先生,我应如何解释呢?我自己几乎也不知道我为何要做那类的事情。可这毕竟是事实,至今我已出走三次了。”她止住不说了,这会儿我依然朝外凝视着公路另一边的田野。接着她说道:“我猜想,史蒂文斯先生,您在问我是否爱我的丈夫。”

“说真的,贝恩夫人,我很难设想⋯⋯”“我觉得我应该回答您,史蒂文斯先生。正如您所说,很多年内我们也许不可能再相见了。是的,我现在的确爱我的丈夫。最初我并不爱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如此。在我离开达林顿府之前所有的那些年月里,我从不认为我会真正、确实地离开它。我现在相信,史蒂文斯先生,我曾将此仅仅视为是让您烦恼的另一种伎俩罢了。可来到此地并发现自己嫁了人,这曾让我很震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曾很不开心,确实很不开心。可一年一年地过去了,战争爆发了,凯瑟琳也长大了,终于有一天,我意识到我是爱我的丈夫的。你和某人一起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便会发现你已习惯于他。他是位心地善良、为人可靠的男人,说实话,史蒂文斯先生,我已渐渐地爱上了他。”

肯顿小姐又突然止住不语,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可当然啰,那也并不意味着,偶尔也不存在这种时候特别是那孤独的时候那时你暗自思忖:‘我对生活已犯下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啊!’而且你会开始构想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一种你也许曾可能拥有的更美好的生活。比如说,我开始构想我也许曾可能与您共同拥有的那种生活,史蒂文斯先生。我想那造成有时我会对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发雷霆而且离家出走。可每次我这样做时,要不了多久我便认识到适合我的地方便是与我丈夫待在一起。总而言之,现在完全不可能让时钟倒转了。你不能永远总是对过去也许会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你应该认识到你与大多数人一样地过得很好,或许还要好得多,那就应该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