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晚上(第3/8页)

“对不起,史蒂文斯先生。我过去根本不了解事情竟是如此的严重。”

“啊,是呀,贝恩夫人。但不谈这事了。我知道你现在仍记得那些日子里的达林顿府,那时在那儿举行过许多重大的聚会,府内总是挤满了显贵的客人。今天,那便是勋爵阁下值得怀念之处。”刚才我曾提到,那是惟一的一次我们提及达林顿勋爵。总的来讲,我们热衷于那些非常愉快的往事,在我看来,我们在茶室里度过的那两个小时是特别让人兴奋的。我似乎记得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也有其他几位客人走进茶室,他们坐了一会儿又走了,可他们一点儿也不曾令我们分散过注意力。说实话,当肯顿小姐抬眼看了一下摆在壁炉台上的钟,并且说她必须回家时,你简直不敢相信整整两个小时已经溜走了。在确认她要在雨中步行去镇子外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时,我坚持开福特车把她送到那儿去,于是,在接待处要了一把雨伞之后,我们便一起走出了旅馆。在我停放福特车那块地方的四周出现了几个大大的水坑,这便使我不得不稍稍挽扶着肯顿小姐,以帮助她走到乘客座位那边的车门去。我们很快就沿着镇子公路驶去,路旁的那些商店一闪而过,而后我们便置身于空旷的乡野之中。肯顿小姐一直坐着沉默不语地观察着那一闪即逝的景色,这时她转过脸对着我说:

“您为什么一直那么由衷地笑着,史蒂文斯先生?”“啊⋯⋯请务必原谅,贝恩夫人,我刚才只是在回想你在信中提及的某些事情。在我读到它们时,我曾有点担忧,可现在看来我那时几乎毫无理由那样做。”

“是吗?您指的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史蒂文斯先生?”“啊,那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贝恩夫人。”“啊,史蒂文斯先生,请您务必告诉我。”“那好,贝恩夫人,比如说,”我笑着说道,“在你信中的某一处,你写到,让我想想看,‘展示在我面前的余生犹如一片虚无’。有些话大概就是那个意思。”“是吗,史蒂文斯先生,”她说道,并笑了笑,“我不可能曾写下任何那样的话。”“啊,我可向你担保你确实写了,贝恩夫人。我对此记得非常清楚。”

“啊,天呀。也许吧,是有过那么几天我感觉是那样的。可那很快便消逝了。请让我向您保证,史蒂文斯先生,我面前的生活并未展示出一片虚无。举个例子吧,我们正期待着抱孙子呢。那是第一个,也许会有好几个呢。”

“是的,那是当然。那对你将是多么美好。”我们默不作声地又朝前开了几分钟。而后肯顿小姐说道:“那您的情况又如何,史蒂文斯先生?在您返回达林顿府后您的前景又如何呢?”“嗯,不管等待我的是什么,贝恩夫人,我知道等待我的不是一片虚无。我倒情愿等待我的是一片虚无。可是,啊,不,有的只是工作、工作,而且是更多的工作。”

讲到此处,我俩都笑了起来。接着,肯顿小姐指了指道路前方明显可见的一个汽车站的候车亭。当我们驶近那候车亭时,她说道:

“您能陪我等一下吗,史蒂文斯先生?公共汽车只消几分钟就会来了雨仍旧下个不停,我们下了车便迅速地朝候车亭走去。那候车亭,为一座纯石头建筑物,其屋顶由瓦铺盖看起来非常坚固,而在那空旷的田野的衬托下,它是那么毫无掩蔽地立在那儿也确实必须坚固才成。候车室内,四处的油漆正剥落下来,可那地方倒挺干净的。肯顿小姐在亭内摆着的那张长凳上坐下,而我却在能看得到汽车驶过来的地方站着。在道路的另一边,我所能看见的也仅仅是一块一块的农田;排成一线的电杆将我的目光引向了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