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一种睡眠障碍症,它也许会杀了我或其他某个人(第4/8页)

我突然意识到,整件事情也许能够写成一个很好的章节。我想把它们都写下来,但我不能写,因为我没有手臂。于是,我只能说:“实际上,我正在这里写我的书,但我没有办法打字。你能不能打开我手机上的语音识别功能,再把手机放在我的脸上,这样我就能把我口述的内容都记录下来,因为我的手臂现在动不了。”维克托说:“你的手臂现在动不了?”我说:“是的,也许是我的睡相不好,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我的两只手臂到现在都还在睡觉。”

“天啊,”他说,“你这人得有多懒哪!你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四肢居然还在睡觉。”

“恰恰相反,”我一边解释,一边挣扎着想要翻身,“我是太勤劳了。在我的身体还没完全醒来时,我就已经醒了,而我会说,‘去你的手臂,没你我一样可以做很多工作。’我是一个多么拼命的人啊!”

我的左臂开始慢慢恢复知觉。我抬起左臂,想把亨特从我的鼻子上挥走,但结果只是扇了自己一巴掌。

维克托瞪着我,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和无可奈何:“你刚才打了你自己。”

“可能是我的手臂正在造反。你只需要把手机放在我脸上,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在这里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但还是照我说的做了。我开始口述,但听写软件总是对我的故事进行自动更正,把它变得不那么荒唐。那一刻,连我的手机也要跟我造反。亨特看见手机屏幕上有词语在移动,便不断地拍打屏幕,导致光标位置跳来跳去。我灰心丧气地把头贴在地毯上,感觉如针扎般的疼痛朝着手臂涌来,心想着不知道海明威多久会遇上一次这种该死的事情。

维克托断言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那些正常的家庭里,但有一点我非常确定:整件事情都应该归咎于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收集了几个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存在的睡眠障碍症。我收集神经病学研究的障碍症就好像别人收集漫画书——这个想法不算太惊人。我在收集障碍症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这让我在睡眠中竟然也能收集到一个。维克托认为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或许是因为他从没得过任何障碍症,他出于嫉妒才这么说的。

我的上帝。这可不是一场竞赛,维克托。

(但如果这是一场竞赛,我肯定能赢,易如反掌。)

多年以来,维克托一直在催促我去做一次睡眠测试,但我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我知道自己不太正常,所以我并不想要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即使这证据只说明了我在没有意识时的表现。

再说了,我不是唯一有睡眠问题的人。维克托从小就会说梦话。他在八岁那年,有一次和他爸一起旅行。凌晨两点,他坐在黑暗的酒店房间里,睁着眼睛,抬起手臂,指着黑暗的走廊,说:“那个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是谁?”说完,他躺了下来,立刻又睡了过去。他爸在旁边一声不吭,但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这也许只是比喻意义上的吧。

几周前,维克托大喊大叫着醒来:“女士,你打错电话了。我们家的猫咪根本不在医院里,它不想要睡衣。”可怜的维克托。就连在梦里,也会被浑蛋纠缠。

这可能是一种遗传病,因为我爸也有严重的睡眠问题。我小时候从未发现这一点,因为你总假设自己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直到有一天,你意识到别人的爸爸不会打断人们的谈话,就为了告诉他们他想小睡一会儿,接着便躺在客厅的地板上,睡了二十分钟。他打呼噜的声音非常响亮,听上去好像《小红帽》里的大灰狼,只不过这出戏在这里是情节倒着演的。无论我们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我爸经常会停下来,躺在地上,立即睡着,直到被自己的呼噜噎住,才醒过来。有一次,维克托带着我爸在一场风暴期间去深海捕鱼。他们乘坐的渔船发疯似的摇晃着,船底盛着海水和鲜血,船上所有人都晕船了。这时,我爸说:“好吧,如果没有其他人想小睡一会儿,那我去睡了。”于是他躺在一摊鱼血里,沉沉地睡了(但他睡觉的声音一点儿都不沉静)四十分钟。在维克托(和船上其他所有人)看来,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是疯了;但在我看来,这很正常。我认为维克托有点大惊小怪,他应该为我爸当时没有脱裤子睡觉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