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之旅序曲:申请一些证件(第6/9页)

一天只做一件事——这是我的生活准则。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才搭乘出租车回到码头。身穿白色制服的海关人员和身穿蓝色制服、从事低等体力劳动的那位男士,看见我回来,颇感诧异。

“你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两瓶酒。”

“你搞错了!我们从你身上查扣了两瓶酒,当着你的面查封的。”

“是啊,我现在打算把它们领回去。”

“可是,我们不会把查扣的洋酒留存在这儿呀。我们没收和查封的每一件东西,都立刻送到‘新海关大楼’。”

离开码头时,他们竟然搜查我搭乘的出租车。

新海关大楼是公共工程处兴建的一栋庞大的双层建筑物。整栋房子弥漫着政府机关特有的阴森气息,屋里人潮汹涌,挨挨挤挤,热闹得就像一间法院。车道、走廊、阶梯、通道,到处都是人。“酒!酒!”我一路嚷着,一路跟随服务人员从一间办公室走进另一间办公室,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钻进钻出。每一间办公室都坐满身穿白衬衫、鼻梁上架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他们坐在办公桌前,形容枯槁,一脸憔悴,面对桌上乱七八糟堆放着的各种文件。一位官员把我打发到楼上去。爬上楼梯,我看到一群打赤脚的男子坐在石板地上。最初,我还以为他们在玩纸牌,那是孟买街头随处可见的休闲活动,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们在整理包裹。其中一个说,我走错地方了,我应该去后面那栋楼房。这栋建筑物楼下的一个房间挤满衣衫褴褛的男女,看起来就像一间大杂院,但是,另一个房间却堆满布满灰尘的破旧家具,乍看之下,让人误以为这是一间旧货店。无人认领的行李就存放在这儿。我终于找对地方了。我走上楼,站在一列长长的队伍后面,缓缓向前移动。队伍尽头,孤零零坐着一位会计师。

“你找错人了。你应该找那位穿白色长裤的先生。瞧,他就坐在那儿。他人很好。”

我朝这位官员走过去。

“你的‘持有洋酒许可证’带来了吗?”

我掏出那一沓签过名盖过章的阔页纸,递到这位官员眼前。

“你的‘运输准证’带来了吗?”

这玩意儿,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得去办一张运输准证。”

我满身臭汗,筋疲力尽,一急之下险些迸出眼泪来。“但他们没告诉我啊。”

这位官员很有同情心。“我们一再叮咛他们,需要办这个准证。”

我掏出身上所有文件,一股脑儿扔到他眼前:持有洋酒许可证、海关收据、护照、码头使用费收据和“游客介绍卡”。

他煞有介事地把我的文件从头到尾翻看一遍。“没有。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儿没有我需要的运输准证。从纸张的颜色一看就知道。运输准证是浅黄色的。”

“运输准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们为什么不发一张给我呢?这个准证到底有什么用处?”

“我必须先看看你的运输准证,才能把被查扣的东西交还给你。”

“拜托了。”

“对不起。”

“我马上就给报社写信,揭发这件事。”

“请便。我一再嘱咐他们,记得叫那些领取查扣品的人申请一张运输准证。不单是为了你!昨天,有个美国人到这儿来领取查扣品。为了这张准证,他气得发誓,一领到被查扣的那瓶酒,他肯定会把它砸碎。”

“帮个忙,告诉我,我在什么地方可以弄到这个什么运输准证。”

“发给你收据的人,应该同时给你运输准证呀。”

“可是,我刚从他们那里来呀。”

“我不知道。我们一再叮咛他们。”

“回旧海关大楼!”我告诉出租车司机。

这回,大门口的警卫认出了我们,不再搜查我们的车子。这座码头是我进入印度的大门。只不过几天前,这儿的一切事物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黏湿的黑色柏油,旅客兑换外币的小亭子,各式各样的摊位,身穿白色、蓝色和卡其色制服的海关人员——我兴致勃勃,仔细观看码头上的这些人和这些景物,因为在我心目中,它们是码头大门外那个印度的缩影。如今,我却懒得再看它们一眼。尽管感觉迟钝,我内心深处却感受到一股报复的快感:这几个穿白色制服的海关官员和那个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低等的家伙狼狈为奸,玩忽职守,被我当场逮着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