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天(第6/7页)

“你很神经,你们全家都很神经。”

“但是很有效。”

“你是个可怕的歌手。希望你爸爸好些。”

“我觉得你想说的是:‘谢谢,克拉克小姐,这么努力让我开心。’”

“这跟我接受的大部分心理疗法一样有帮助。很好,克拉克,”他说,“告诉我点儿别的,不涉及唱歌的事情。”

我想了一会儿。

“嗯……好的,那么……你注意到我前几天穿的那双鞋了吗?”

“很难不注意到。”

“呵,关于我不寻常的鞋这件事,可以追溯到我三岁的时候。我妈妈给了我一双青绿色亮闪闪的长筒靴——那时这种鞋很少见——孩子们通常只有绿色的,如果幸运的话有红色的。她说从她把鞋拿回家的那天开始,我就拒绝脱下。一整个夏天,我穿着它们睡觉、洗澡、去托儿所。我最喜欢的就是亮闪闪的靴子和大黄蜂紧身裤。”

“大黄蜂紧身裤?”

“黑黄的条纹。”

“真棒啊。”

“你有点过分了啊。”

“嗯,是真的。听起来有点恶心。”

“对你来说它们可能有点恶心,可是威尔•特雷纳,不是所有的女孩子穿衣打扮都为了取悦男人。”

“胡说。”

“不,是真的。”

“女人们做任何事情,心里都想着男人。每个人不论做什么事,脑子里都想着性。你没读过《红皇后》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坐在你的床头唱《莫拉霍恩克之歌》,绝不是因为我想跟你上床。三岁的时候,我就是非常非常喜欢穿条纹裤子。”

随着威尔的回应,我一整天的焦虑慢慢消失。我不再是独自照料着一个可怜的四肢瘫痪的病人。我不过是坐在一个有点爱讽刺别人的家伙旁边,和他聊天。

“好了,亮闪闪的漂亮靴子后来怎么样了?”

“她把它们扔掉了。我患了脚气。”

“真让人高兴。”

“她把紧身裤也扔了。”

“为什么?”

“我再也没有找到它,让我很伤心。后来从未有一条裤子能再让我那么喜欢。他们不再做那样的裤子了,或者即使他们做,对象也不是成年女人。”

“好怪啊。”

“噢,你尽管嘲笑好了。难道你从没有那样爱过什么吗?”

我现在几乎看不见他了,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我本来可以打开头顶的灯,但有什么阻止了我。就在我意识到我刚刚说的话时,我就反悔了。

“当然,”他静静地说,“我有。”

我们讲了好长时间的话,然后威尔打起盹来。我躺在那儿,看着他呼吸,不时想着如果他醒来,发现我正盯着他,盯着他过长的头发、疲惫的双眼、散乱的胡须,他会说些什么。我一动不动,时间变得虚幻,我就像待在一座没有时间的小岛上。我是这栋屋子里除他之外的唯一一个人,我仍然害怕离开他。

十一点刚过,我发现他又开始出汗,呼吸变得急促,我叫醒他让他吃了点退烧药。他没有说话,除了低声道谢。我更换了他的床单和枕头套,他再次睡着时,我躺在离他一英尺远的地方,过了很久,我也睡着了。

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醒了。我在一间教室里,趴在课桌上睡着了。老师敲着黑板,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我应该认真听讲,知道老师会把睡觉看做是搞破坏,但我就是没法从课桌上抬起头来。

“露易莎。”

“嗯。”

“露易莎。”

课桌挺软。我睁开眼睛,那个词就冲着我的头顶传过来,声音很轻,却极其严厉。露易莎。

我在床上。我眨了眨眼,让眼睛聚焦,抬头发现卡米拉•特雷纳站在我旁边。她穿着一件厚羊毛大衣,肩上挎着手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