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2/4页)

艾略特能够发觉此范德比尔特非彼范德比尔特,是因为他曾经与真正的康斯薇露打过交道,从而发觉了这两个女孩的不同之处。然而,他最开始认识的便是伊莎贝拉,迎娶的也是伊莎贝拉,爱上的也是伊莎贝拉,从头至尾,他厌恶的,喜爱的,排斥的,珍视的,都是同一个人。他知道对方的确欺骗了自己,范德比尔特家族也无耻地欺骗了自己,他大可以为这一切而雷霆大怒,要求与伊莎贝拉离婚,同时也保留下范德比尔特家的嫁妆。

他可以从这场骗局中全身而退,那似乎便是出身他这个阶级的人会采取的做法,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艾略特所告诉他的真相,一方面的确解释了许多他从前的疑惑——譬如说威廉与艾娃对待自己女儿的奇特态度,譬如说伊莎贝拉一开始的大胆举动,譬如说为何她的字迹与从前不同,以及与詹姆斯·拉瑟福德有关的部分,既然这个男人还活着,那么真正的康斯薇露就该是与他一同私奔了。

另一方面,这个据对方所说是伊莎贝拉亲口讲述的故事,也带出了更多的疑点,倘若说伊莎贝拉是在几个月前才顶替了康斯薇露的身份,那么她在这么短的准备时间内所达到的相似程度,实在是不可思议。能够做到除了艾略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库尔松夫人这样的老狐狸——看穿她并非本来的康斯薇露。并且,阿尔伯特不理解的是,要是路易莎都能找到还活着的詹姆斯·拉瑟福德,为何范德比尔特家族没有试着将自己私奔的女儿抓回来呢?

这让他确信,艾略特所得知的内容,绝不会是完整的内幕,其中或许还有别的隐情,然而,即便是他目前能够确信的事实,也足以让他的内心感到无穷无尽的懊悔——

因为这意味着伊莎贝拉爱过他——意味着他曾经一无所觉地将自己如今最想要得到的珍宝握在手中,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场精湛的演戏,从而弃之如敝屣地丢下。

因为这意味着那一夜,在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的后花园里,那个羞怯可爱的女孩的确向自己献上了她生涩的初吻。而他在教堂跪下祈求忏悔的那几个小时并非是白费,他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也值得在新婚之夜揍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拳。

他不该愤怒的,他有什么立场愤怒呢?

他欺瞒了她的感情,她欺瞒了她的身份,很是公平。

从这一点来看,阿尔伯特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感到困惑的地方,只除了这并非是他全部的想法。

仍然有一部分来自艾略特的言论,引起了他的共鸣——那就是,公爵夫人在本质上,的确是与他,与艾略特,与温斯顿,与整个她如今融入了的阶级完全不同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这的确削弱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拯救伍德斯托克学校,保护海伦·米勒,为艾格斯·米勒辩护,以及成立慈善协会等等——的惊艳感,同时也不仅让人担忧起她此前向自己许下的保证的可信度。毕竟,一旦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就使得她的选举计划的性质彻底改变了——此前,阿尔伯特还能将她的想法理解为富裕阶级对自身特权的反思,可如今,那个计划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中产阶级的间|谍混入了上流社会,并企图从内部颠覆它的存在一样。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身为一个贵族,就意味着即便善良到愿意大敞家门欢迎全天下的乞丐前来自己的宅邸中用餐,赠送以昂贵的珠宝华服,也绝不会希望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幸运到摆脱低劣的社会阶级,得以爬上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

财富可以从别处掠夺,名誉可以重新建立,政治前途可以等待时机,战争可以做出退步,利益可以拱手让人——唯有地位,是任何英国贵族都会牢牢抓在手心,无论如何也不出让分毫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