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女 第十七节(第4/6页)

我说:“还是做化验员安全。”小苏看看我,不说话了。我说:“我没有寒碜你的意思啊。”小苏说:“我确实觉得在农药厂是浪费青春,明年想考研,回北京去。”我说:“你这就对了,戴城没什么意思。可是你走了,狗怎么办?”小苏说:“是个麻烦事,我表姐生了个儿子,她一高兴,养了条大狗。现在这条哈巴狗就彻底归我了。我要它有什么用,不如送给你吧。”我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汽车开了一个多钟头,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停了下来。小苏看了看前面,说:“有车匪路霸。”全车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司机开了车门,上来两个湿漉漉的人,一个站在车门口,另一个抬手数了一下人头,说:“人少了点。每人交一百吧。”

我得说明一下,那是一九九七年,全中国车匪路霸最猖獗的年代。每一条道路上,都有他们的身影,我曾经以为他们会一直存在下去,某一天我在路上,老得手无缚鸡之力,或恰好忘记带钱了,被他们抢光并打死,尸体扔在路边。只要你出门,就不可避免会遇到他们。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是土匪,某些根本就是贫苦农民,拿的刀子都生锈的,但拿生锈刀子的贫苦农民一样有可能干掉你,毫不手软。曾经有一次,我看到一个蓬头垢面拿菜刀的穷鬼,堵在破烂的公路上,劫所有往来的车辆。说起来,那真是一个人人拿着菜刀都可以上街收门票的年代,欢乐死了。

我和小苏掏钱。那个人收了钱,甚至懒得看我一眼,在他心里必然认为我不敢反抗,而我确实不敢,我手断了。这当然是个很好的理由,实际上,就算我手没断,也不太想为了一百块钱被亡命之徒捅一刀。汽车开了十分钟,劫匪说:“停车。”司机从命,他们跳下车走了。我对司机说:“拜托,你下次能不能别再停车了?”司机说:“我也没办法,我天天跑这条线,家里有老有小。”同车人说:“我觉得你他妈的就是串通了他们来抢钱的。”司机说:“话别这么说,要不我再停车,把他们叫上来,你问问清楚?”同车人不敢吱声,等车开出去一段,复又破口大骂,司机恍如聋哑。

车停在城里,到站了,我和小苏站在细雨中辨别了一下方向。这座小城的规模不如戴城,但气氛极其狂野,到处都是敦敦实实的楼,每一栋楼里都是巨大的商品批发市场,雨中的广告牌像打翻了的扑克,吊旗与横幅强行插入视野。这种天气里,戴城寥落寂冷,像一个患了感冒的少女,而我所驻足的地方则显得有点像吃错了药。

无数广告牌上的明星和模特居高临下凝视着我们,我们问了问路,没人知道那地方所在,倒是小苏好像有着灵敏的嗅觉,指着远处一栋黑色楼房说:“好像就是那儿。”

小苏是个有好运的人,我们走到那栋楼里,看到全是VCD碟片。那其实不是我叔叔给的地址,但我们蒙对了。小苏挑碟片,我把他拉走了。

“你不是要进货吗?”

“我要进的不是这种。”

事实上我一直没告诉小苏,我要进的是毛片,是黄碟,是违禁品。我主要担心他处男受不了这个。这时有个长头发的少女走到小苏身边,低声说:“要黄碟吗?”她长得相当好看,穿着短裙,有一对大胸,蹭在小苏的胳膊上。小苏的胳膊好似中了枪,赶紧说:“不要不要。”我说:“要的要的,我批发。”小苏说:“你”这时少女的大胸已经在我的胳膊上了,她觉得异常,低头一看说:“哟,你打了石膏,怪不得这么硬。”我心想,他妈的,什么硬不硬的,叫人有点小小地不好意思。这少女讲话太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