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狂猫(第2/3页)

“他爹!他爹……得了狂猫病了,他爹!”

父亲从仓房里跑出来,接过梅子。母亲伏在门槛旁,死死搂住丈夫的腿,放声大哭。

“我去找派出所!”

父亲把梅子放倒在屋里草席上。一转眼,梅子打起滚来,露出了沾满沙子的屁股。一会儿又咕咚咕咚地翻筋斗。小姑娘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里射出吓人的光芒。

母亲那仿佛要撕破村庄静谧的空气的号啕声,从阴暗的屋子里传出来。彻夜未息。

这个未满9岁的小姑娘,就是原因不明的可怕疾病的第一个患者。这种病,后来被称为“水潟怪病”。

梅子发病后的第十五天,死在水潟市立医院里。咽气前,小姑娘推开护士按她的手,又是向上蹦跳,又是满床翻滚,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梅子入院之后不久,医生的最初诊断是日本脑炎。她不吃不喝,而且手脚和腰颤抖不止,根本无法喂食,结果很快就出现极度的营养失调。梅子像蝌蚪一样枯瘦,脑袋显得很大,勺子似的双脚哆嗦着,一直卧床不起。第15天的早晨,在茫然无措的医生和护士面前,她猝然爬起来,像极严重的癫痫病一般,持续发作了一个多小时,疯狂而死。

这情形和猫的死亡很相似。在这个地方,多年来一种被叫作狂猫病的莫名其妙的疾病袭击着猫类。猫吃了鱼或贝的腐烂部分,患上病立刻就四肢痉挛,两三天的时间便瘦得戗毛戗刺,满地打滚翻筋斗,发狂死掉。无论哪只猫,将死的时候都是半睁着眼睛,从嘴里流出大量口水。

梅子的父母平素见女儿的气色不好,便天天让她吃鲍鱼内脏——当地有把鲍鱼内脏入药的习俗。即使家里吃比那或小鱼,父亲也唯独让女儿吃鲍鱼。大约在发病的前三天,梅子吃早饭时掉了饭碗,重新端好,马上又掉了。因为洒了麦米饭,父亲申斥了她一顿。那天临上学时,梅子在门口曾说过草鞋不好穿,但不知什么时候她走了,所以父母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据说,那天在学校里,她一整天都蜷缩在操场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但回家以后,梅子什么也没有告诉父母。

小姑娘在医院里发狂身死的事,被添枝加叶,变成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病症,在整个村落里流传着。

“鱼和贝里有毒,猫吃了就死,现在人也开始遭殃了。”

在这个星浦村,一下子谁都不吃鲍鱼了。与此同时,渔村也不再打捞鲍鱼,因为没有人买。然而,哪里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只有鲍鱼有毒,说不定鲻鱼、黑鲷鱼、伊势虾里也都有毒呢。这种担忧,不久就由于患者接连出现而得以证实。这给渔民们带来沉重的打击。

离星浦大约一公里远的海湾边上,有一个叫泷堂的渔村。5月24日早晨,那里出现了成年患者,是个32岁的主妇。罹病一个月,她瘦得像只螳螂,在市立医院里死去时的情形与梅子相同,也是像猫那样疯狂而死。

消息越传越厉害。“一吃鱼就死人!”“鱼里有毒!”这个主妇经常食用的那种鲻鱼生鱼片马上从村民的餐桌上消失了。

患者开始不断增加。从泷堂的主妇死后到8月初,才两个来月的时间里,星浦有两名渔民、一名木匠,泷堂村有两名妇女(其中1名是少女),米浦村有一名男人、两名小学生,都出现类似病状,被送进医院。

鱼毒只传染猫的看法非改变不可了。使人患狂猫病的毒素潜藏在鱼腹内。渔民不仅卖不出去鱼,而且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发病、发狂致死。

恐怖的消息不只是在农村里流传,而且流传到医院所在地水潟市了。这是1956年晚秋的事。

水潟市在靠近熊本县和鹿儿岛县交界的海边。这里所说的海,就是以奇异的渔火而广为人知的八代潟。城市正处于从县界山系流过来的水谓川的河口处,附近有大大小小的岬角伸进海里,在海面上形成道道梳痕。凹人陆地的几片小海湾宛如湖泊般平静,不见惊涛骇浪,蔚蓝的水面上总是倒映着静穆的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