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西宫 舞台剧本(第3/15页)

小史 (痞劲上来了,厉声喝道)你丫很贱!你丫欠揍!知道吗?

阿兰低下头去,姿势同前。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脸上是既屈辱又宽慰的样子。

阿兰 是。知道了。我从小就贱。(又低下头。)

小史 (甚满意,又恢复帅哥派头)你可以站起来了。

阿兰立,活动腿,又想到小史在场,做肃立状。小史颔首,潇洒地往后一仰,指凳子。

小史 坐。

阿兰很拘谨地坐下。

小史 (很帅哥派地)随便一点,没关系。

阿兰不敢。

小史 (不怀好意地)嘿……!

阿兰放松。

小史 (满意了)对。叫干吗就干吗。(手一指台下)说说吧。

阿兰 (茫然)说什么?

小史 (稍诧异)你不知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阿兰 (苦着脸)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史 (不耐烦)说说你怎么个贱法!

阿兰转为陈述,暗场,灯光集中在他身上。

阿兰 阿兰说,小时候……

小史 谁是阿兰?

阿兰 我是阿兰。

小史 那就说你好了!

阿兰 (做羞涩状)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工厂宿舍区。三层的砖楼房,背面有砖砌的走廊。走廊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楼与楼之间搭满了伤风败俗的油毡棚子。走廊里乱糟糟的……

传来了筒子楼里的乌七八糟之声,大人小孩,三姑六婆。

顺着这走廊往前走,走到一间房子里。这儿有一片打蜡的水泥地板,一台缝纫机。角落里有一堆油腻腻的旧积木。我坐在地上玩积木,我母亲在我身边摇缝纫机。(响起了缝纫机声)我们家里穷,她给别人做衣服来贴补家用。

除了缝纫机的声音,这房子里只能听到柜子上一架旧座钟走动的声音。(钟摆声起)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停下手来,呆呆地看着钟面,等着它敲响。我从来没问过,钟为什么要响,钟响又意味着什么。我只记下了钟的样子和钟面上的罗马字。我还记得那水泥地面上打了蜡,擦得一尘不染。我老是坐在上面,也不觉得它冷。这个景象在我心里,就如刷在衣服上的油漆,混在肉里的沙子一样,也许要到我死后,才能分离出去。

钟鸣声。

自鸣钟响了,母亲招手叫我过去。那时,我已经很高了。母亲用一只手把我揽在怀里,解开衣襟给我喂奶;我站在地上,嘴里叼着奶头;她把手从我脑后拿开,去摇缝纫机。这个样子当然非常的难看。母亲的奶是一种滑腻的液体,顺着牙齿之间一个柔软、模糊不清的塞子,变成一两道温热的细线,刺着嗓子,慢慢地灌进我肚子里。

阿兰的声音渐渐带有感情。

有时候,我故意用牙咬她,让她感到疼痛,然后她就会揪我的耳朵,拧我,打我,让我放开嘴。

转为低沉。

然后,我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这地面给人冰冷、滑腻的感觉,积木也是这样。在我的肚子里,母亲的奶冰冷、滑腻、沉重,一点都没消化,就像水泥地面一样平铺着。时间好像是停住了。

小史咳嗽。

灯光复亮。

小史 你是干什么的?

阿兰 我是作家。

小史 噢。明白了。

阿兰 怎么了?

小史 (很帅)没什么。你接着讲。(阿兰才讲了几个字,小史又打断他)等一等!

小史 (恶意地嘲讽)你要是觉得自己很牛逼,也别在这里牛逼。到了外面再牛逼。我们这儿层次不高,你牛逼也是瞎牛逼。懂吗?

阿兰被搅得迷迷糊糊,喃喃不清地自语着:我有什么牛逼的,但观众听不到,还皱起眉头来。看样子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牛逼了。直到小史说:讲啊!再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