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水鬼潭(第4/7页)

“一边食饭,一边屌西?”陆北风不解。

陆北才笑道:“做完一样再做另一样,可是在这边做得愈多,在另一边便愈有甜头。”

他的主意是举凡到万义堂的茶居吃饭的客人,埋单超过五元,立送一张“鸡票”,吃饱饭,到花艇找姑娘时可凭票减收一元。积存若干张鸡票,更可免费打炮一次,客人只须缴付毛巾费和热水费。倒过来,谁叫鸡超过五次,送他一张“饭票”,可到万义堂旗下的茶居换取一碗叉烧饭,但茶水费仍得付。食客和嫖客觉得有便宜,自会多光顾。

陆北才道:“甚至可以把‘二连环’扩展成为‘大三元’,把烟馆的生意也拉进来,弄些‘烟票’,三味同乐,嫖鬼食鬼烟鬼便都老老实实跟在你屎忽后面!”

陆北风摇头道:“唔捻驶理啲烟鬼!烟鬼有了那铺瘾,对其他事情便全不感兴趣,山珍海错都觉得是垃圾,绝色美女等同牛头马面,人生只有吞云吐雾好,整天只想着吞云吐雾,你拿什么来换,他们都不答应。”然后陆北风又点头道:“赌倒是可以的。烂赌鬼手风不顺,总想转个运,去吃去嫖是常事。我们可以送些‘赌票’,让他们押在赌桌,但赌票不能换回现银,只能用来赢取现银。呵,一条友先来鸡窦打一炮,然后食餐饱,再去赌几手,在我们铺里花钱愈多,便宜愈多,花了钱等于赚了钱,几捻过瘾!他们更可以预购票子,打个折头,一买就赚,这些家伙没有一个不贪心,贪心才会滥滚滥赌滥吃,贪完再贪,肯定常来帮衬!”

陆北风回到堂口后,把哥哥的建议跟其他手下商量,皆谓可行,于是印了一堆票券,上盖“万”字记号,黄赌通用,在这处花钱超过一个数额,即得赠票,拿到另一处取代现金花用。长期熟客可领一个绿色小本,在任何一处花了钱,皆可在簿上盖章,章数累积到若干数量后,可换优待,簿子封面亦有“万”字标记,称为“一本万利”。

北才北风兄弟的招数立竿见影,替万义堂旗下店寨招徕不少生意,收入暴增,远远超过其他堂口,虽然不久后即被同行模仿,却已吃了头啖汤,声势大振,让红旗五爷极感高兴。因主意出自哥哥,陆北风不占功,直接向葛承坤明言,葛爷夸道:“有头脑!果然有其弟必有其兄!明天叫北才别去花艇了,改到花档帮忙!”

花档不卖花,只卖“字花”,字花就是赌博,初起于清朝中叶的江南,其后大盛于广东一带,所谓“字”,是三十六个古代人物的名字,唤为“花”则因把名字写于红纸上,卷扎悬吊于梁上或鸟笼内,乍看似花。三十六个古人,文官武将,烈妇匹夫,皆是坊间流传或史书记载的人物,并非什么赫赫有名的人,却各有故事,或抗敌而杀,或落草为寇,或修道成仙,都有过真真假假的传奇,没想到死后多年变用作赌博工具。他们各有代号,茂林、三槐、合海、九官、太平、占魁、月宝、青云……跟本名本姓完全拉不上关系,应是清代的文人雅士随手而取。花局通常一天开两场,上下午各一,由花厂的掌柜先生秘密选择一个古人代号,写在一张长五寸、宽三寸的红纸上,卷成花状,封存于木盒或鸟笼内,悬于梁柱之上,到了“开厂”的时间,在众人见证下从盒或笼里取出红纸,打开朗声宣读,赌仔们预先下注猜名,猜中者,押一元,得三十。

三十六个古人姓名,猜中只是三十六分之一机会,按道理押中的人应得三十六元始合公道,如今白白被花厂庄家抽去六元,其实划不来,但押一元而有机会得到三十倍利润,听来非常吸引人,男女老少遂乐此不疲,妇女,孩子,几个人合凑一块钱,一个月押它三十天,奢望只须猜中一次已赢回老本,而且每天有专人到各家各户收取花银,足不出户即可押注,难免贪念频起,一天不赌已觉手痒;不,应是半天不签它一签已觉日子无味。贪念如欲念,初时是别人勾诱你,其后总是自己勾诱自己,更多,更多之上是更多,不会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