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集〕

在拨浪鼓私家菜馆包厢里,陈江河和老夏、大狗一起,边吃边谈,这是一件搁置在心里难以释怀的大事啊。

三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老夏垂头丧气,大狗闷声不语,陈江河坐在一旁为他们倒酒。老夏不解地问陈江河:“这到底为什么,你要给我讲清楚,咱合资厂经过风雨多变的季节,刚走上轨道,也见到了起色,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厂说关就关了。陈董你不是不知道,这厂是我的命啊,我姓夏的怎么跟我的那些好兄弟解释啊。”

陈江河有着同样的痛苦,他端起酒杯走到老夏面前:“老夏,这杯我先敬你,干了!”

陈江河一饮而尽,将空酒杯举到空中:“它更是我的命。”

老夏按住自己的杯子说:“你不说清楚,这酒我不喝!我绝不买你的面子。”

陈江河说:“建中转仓急需用钱!”说着从包中取出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土地我都已经圈下来了,这些是欧洲发来的合同。如果说合资厂能让我们的产品升级换代,那么可以说中转仓这件事办成了,就等于我们在欧洲这些城市建起了十几个小义乌,整个贸易模式都会改变,相信我。”

大狗默默地注视着陈江河,老夏怀疑:“玉珠公司怎么会没钱呢?一直都是财大气粗的。”

陈江河无奈地摇头:“都铺出去了,我能想到的每一块钱全花了,这才是刚启动,我今天跟你们哥俩说实话,该借的我都借了,最后一步我才想到这合资厂,它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当初怎么跟德国人磨下来的,大狗最清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的心里好受吗?”

大狗是个粗人,快言快语,他对陈江河说:“我看不懂你的大谋略,我只问你一句话,这厂一眨眼就没了,我大狗是个扶不上树的人,以后你还要不要我?”

“你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你是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铁兄弟。”陈江河说。

大狗很激动,仰头喝尽杯中酒,一抹嘴,就抱着陈江河流泪。他转身对老夏说:“老夏,大哥这么多年,想干的事失过手吗?他答应我们的,好像都成功了吧?”老夏抬起头来看看大狗,“这次也一样,这么多年我信过谁啊,大哥要到哪,我大狗就跟到哪,打到哪!”

陈江河把三只酒杯全部倒满,三兄弟把酒杯举得高高的。

当陈江河披着夜色,喷着满嘴的酒气回到家的时候,妻子骆玉珠已经躺在大床上昏昏欲睡了。她听到响动,也闻到了酒气,撑起身子回头看,陈江河摇晃着走进卫生间,在里面痛苦地干呕起来。她忧心忡忡想下床看看,迟疑了一下重又躺下,这些日子他们聚少离多,麻烦事成堆,很少能顾及对方的。

清晨,赵姐将早点端上餐桌时,告诉骆玉珠,先生一大早就走了—出国去了。骆玉珠神情恍惚地吃着面包,夫妻俩各自独来独往,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不告而别,骆玉珠心里有些不祥的预兆。

玉珠公司真的可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近一年来的困境,骆玉珠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各种棘手的事务,有客商趁机要退货的,有寻找某些理由拒付货款的,有把业务有意识地转移到别的公司的,有十万火急的电话来告知,整个设计团队被阮氏集团挖走了。

办公室主任小王拘谨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看到这种情形,一脸为难,她关好门想退出去,被骆玉珠叫住:“你什么事?”

小王想说,又吞吞吐吐:“骆总……没,没事。”

骆玉珠抬眼发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王为难不语,一份辞职报告递到桌面上。看着自己一直信任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这招,骆玉珠强压怒火,问她:“你也被他们挖了?”

小王轻声地说:“骆总你别生气,我想回广州陪爸妈去。前一段时间公司太忙,我一直张不开嘴跟你说,现在公司各个科室裁员差不多了,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也没什么好当的。你也别不好意思。”小王的眼泪快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