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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雷迪思深深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甚至都顾不上拿看到的事取笑、挖苦,或者要挟罗伦。

罗伦用叉子戳了一下番木瓜,觉得很恶心。“每年这个时候都一样。”她不屈不挠地说。

梅雷迪思仿佛有点儿糊涂。“每年的什么时候?”

“哦,节日啊。”罗伦无奈地做个手势,“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一样。都很糟糕。家人团聚、办公室聚会、礼物、钱、圣诞节音乐、游客、爱和快乐,所有这些都像狗屎。”

“哦,你是说,节日独自一人很难过。”梅雷迪思点点头,“嗯,我猜确实是这样。”

事实上,罗伦不是这个意思。她所说的话才是她的意思,通常都是这样。外面的暖风让她觉得自己和时节断了联系,可是那种意识在她心里萦绕: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千篇一律的爱、快乐和安详,很烦人。即便身为女孩,或者不应该说女孩,应该说身为没满十三岁的郁郁寡欢的少女,她很讨厌圣诞节。撕烂的包装纸丢在豪华地毯上,到处都是,让她觉得很沮丧。所有这些毫无意义的赠予,所有这些心不在焉的接受,都无关紧要。她的母亲跟别的母亲一样,都喜欢过圣诞节。罗伦这会儿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梅雷迪思还有话要说。罗伦从她紧绷的脸、眼里闪烁的光芒就能看得出来。她两眼放光,盯着罗伦,似乎像一块磁铁似的,想吸住罗伦。梅雷迪思很孤单,罗伦也孤单过,当然,每个人都孤单过。可是她不确定自己的孤单是否跟梅雷迪思的孤单一样,会搞得人人皆知,那么歇斯底里。梅雷迪思的孤单有一种气味,飘散在风里,你可以觉察得到。这种孤单并不能传染罗伦,罗伦为此感到欣慰。既然这么多女人都遭受着它的折磨,似乎感觉孤单是挺正常的事。

沙拉和菲奥娜走进餐馆,在她们身旁坐下,招呼服务员点餐,又互道了早安。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也是要去海滩——她们要尽情享受假期的最后一刻。

“我把自己的真实生活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菲奥娜仍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说,“我觉得这说明这次度假很成功。”

“是啊。”沙拉瞄了一眼罗伦的脸色,然后扭头看着大海,“能把真实生活抛到脑后真不错。逃离生活,饮酒作乐,放纵自己。”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罗伦说:“你觉得呢?”

看来梅雷迪思已经告诉沙拉了。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梅雷迪思看上去也不像那种会保守秘密的人。“我猜是的。”罗伦说,“至少不会宿醉。”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补了水。”

“你真是聪明,罗伦。我很震惊。”沙拉笑了,不是真正的笑,也不是指责,而是其他的感觉。不安,尴尬。

罗伦知道沙拉对性的感觉。她的尴尬和震惊并不能掩饰她的好奇,而这些感觉都是冷漠的表现。跟沙拉上过床的每个男人罗伦都认识:亚历克斯·合德和丹·伯顿,中间还有两个。一共就这四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不是在取笑罗伦,而是在奚落罗伦。沙拉不情愿直截了当地谈论性的问题,所以就会变成这种情形:沙拉话里话外暗藏机锋,如果梅雷迪思和菲奥娜在留心听她们说话,就会觉得怪怪的。

“对了,”罗伦从桌子旁边站起来说,“我要回房间去收拾行李再去海滩,免得待会儿迟到。我们待会儿海滩上见?”

她错了:沙拉可不打算止步于暗藏机锋的唇枪舌剑,才过了十分钟,她就敲响了罗伦的房门。罗伦都不用去开门就知道是她。

“干吗?”罗伦行李早就收拾好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几个月之前的《纽约客》。她挺久没看这份杂志了。

“嗨,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坐吧。”罗伦没有坐下,她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沙拉,“你准备好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