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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吵!都给我闭嘴!”

真真的嘴唇瘪了瘪,眼圈发红,她是十分容易受伤的。眨动着眼睛,她委屈地说:

“我要妈妈!”说完,猛然“哇”地大哭了起来,一面叫着,“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念念受惊吓地看着姐姐,嘴一扁,也跟着大哭大喊:

“妈妈!妈妈!妈妈——”

“我的天哪!我的上帝!”嘉文用手蒙住耳朵,逃出了大门,站在门外,他瞪视着门里哭成一对泪人儿似的孩子,又听到那口口声声唤娘的声音,心脏扭紧了,浑身都抽痛痉挛起来。门外很冷,寒风像刀子般地刮过他的面颊,卷进了小屋,桌上的蜡烛被冷风扑灭了。正哭成一团的孩子又受到黑暗的惊吓和恐怖,就更加尖锐地大哭大叫:

“妈妈!哇——妈妈——”

“你们等着,”嘉文的声音抖颤,被寒风吹散了,语不成声,“你们等着,我去弄钱,一定弄来——一定。你们等着——等着。”

带上房门,把一对小女儿关在黑暗的屋内,他踉跄地奔向了大街,几乎是不经思索地,他在街车的隙缝中横冲直撞,终于来到一幢西式建筑物的前面。站在那屋子的廊柱底下,他喘着气,低头望着寒碜的自己。他没勇气按门铃,可是,孩子要吃的!伸出手去,他机械化地把手压在门铃上。

门开了,一位整洁的女仆狐疑地望着他,他有气没力地说:

“我要见李处长。”

“你——贵姓?”女仆问,“有没有名片?”

“没有,我要见李处长。”

女仆的狐疑加深了。

“你等一下。”

门砰然关上,女仆进去了。好一会儿,门上的一个小方洞打开了,露出了李处长的一对眼睛。嘉文神经质地抽动着肩膀,莫名其妙地苦笑起来,喃喃地说:

“李处长,我不是来抢劫的。”

门开了,李处长拦门而立,严厉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借我一点钱!我的孩子快饿死了!”他厚颜地说。

“你知道我几乎被你拉垮吗?为了你,我欠下三四万块钱,你还有脸来向我开口?”李处长的眼珠凸了出来。

“我只要五十块!”

“我告诉你,五角钱都不借!”

“不——借——”嘉文低低地重复着李处长的句子,“我的孩子要饿死了。”

“你还是个男子汉吗?”李处长声色俱厉,“多好的一个家庭,被你弄到如此地步,你还有什么脸做人?别向我伸手,嘉文,我不会给你一分钱!你的孩子要饿死了,你去工作呀!去赚钱呀!”

“我找不到工作。”他低低地嗫嚅。

“找不到?去踩三轮车去!去擦皮鞋去!去卖奖券去!要不然,你就到街上去讨饭去!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养活你的孩子,我们一角钱也不借!”

砰然一声,门关上了,李处长消失在门内。嘉文呆呆地站在那儿,好久好久,才机械地转过身子,一步一步地向街头挨过去。孩子们饥饿之状,犹在眼前,哭啼之声,犹在耳畔,他不能回去。一小时后,他停在以前的协理门前,但是,却为一个粗暴的男仆挡了驾:

“协理不在家!”

他累了,倦了,饿了。风似乎越来越刺骨,寒冷凝固了他每一根血管。他拖不动自己的脚步,在深夜的街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可是,他没忘记孩子的哭声,没忘记应该弄些吃的东西回去。他走着,不断地走着,他的脚变得有一百斤重了,一千斤重了,一万斤重了……然后,他来到湘怡哥哥的家门前。

“看在湘怡的面上,”他乞求似的说,“请借我五十元!”

“是你?杜嘉文?”李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你逼死了我们的妹妹,还要跟我们借钱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流氓!我早知道你不是东西!只有我们那个傻妹妹会爱上你,弄得死都没个好死!姓杜的,你小心点,我们没要你赔款就算好的,你还来借钱!你不是有钱家的少爷吗?不是有洋房汽车吗?看看你,这个乞丐样子,就是我那位妹妹选中的好丈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