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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两个孩子整天没人管,也没东西吃,我来查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嘉文看了张太太一眼,张太太瑟缩了一下,立即就振作了,直视着嘉文,她坦白地说:

“是我去找他来的,你的孩子快要饿死了,我们自己的孩子也多,不能天天帮你带她们,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你还不如让她们到孤儿院去,在那儿,最起码她们可以有三餐饭吃!”

“不!”嘉文突然愤怒了,瞪视着张太太,他哑着嗓子说,“我不把孩子送孤儿院,我还没死呢,为什么我的孩子该进孤儿院?你别管闲事!”

张太太的脸涨红了。

“好哦,”她愤愤地说,“你一个大男人,养不活孩子,我天天帮你忙,找东西给她们吃,你还怪我管闲事!我是看在你死去的太太身上,看在孩子太可怜的分上,才插手来管这件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我就闭着眼睛不管,又不是我的孩子,饿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掉转身子,她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家门,砰然一声把门关上。

这儿,警员打量着那个落魄的父亲。

“好了,杜先生,希望你不在家的时候,最好找个人来照顾一下孩子,否则太容易出事。有父亲的小孩,就是要送孤儿院也送不进去,不过,这样常常让孩子挨饿总不是办法!”

“我在失业。”嘉文叽咕了一句。

“你可以去找工作哦,台湾从来不会有人找不到工作的,何况你还是个大学毕业生呢!”

警员走了,嘉文牵着两个女儿走进屋里,心内禁不住涌起一股怆恻之情,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竟养不起两个孩子,这还算人吗?屋内一片漆黑,他伸手摸到电灯开关,灯不亮,换了一盏灯,仍然不亮,他诅咒地骂:

“怎么回事?见了鬼!”

“穿制服的人把电线剪掉了!”真真用她早熟的声调,细声细气地说,“张妈妈说灯不会亮了,我们没有缴钱。”

嘉文呆了呆,就沉坐在一张椅子里,长叹了一声。用手捧着头,他像碾磨般把头在掌心里转来转去,喃喃地、反复地说:

“我怎么办呢?天哪,要我怎么办呢?”

“爸爸,黑黑!”小念念提出抗议了,“我看不到你。”她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手,触摸着嘉文,以她自己发明的语言说,“黑爸爸,黑姐姐。”没有灯时的爸爸是黑的,姐姐也是黑的,她拍拍自己,“黑念念。”然后才说到主题,“黑念念饿,黑念念要包包。”

看来她将来会成为个文学家,嘉文好奇地把手放下来,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小女儿。念念有对充满灵秀之气的眼睛,在暗夜里仍然闪着光彩,那小小的鼻头和嘴就看不清楚了。站起身来,他摸黑找到了一段台风时用剩的蜡烛,燃起蜡烛,他再望向两个女儿。烛光下,一对童稚无知的孩子,都仰着天真的小脸,带着股好奇和不解的神情,望着她们的父亲。两个孩子,真真聪明慧黠,念念美丽憨厚,只可惜都已骨瘦如柴,面有菜色。假若是以前的家庭情况,两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在草地上跳跳蹦蹦,一定是一幅美丽的图画,而今呢?家破人亡,人亡家破,什么都别谈了!

真真把一个小手指塞进了嘴里,轻轻地说:

“爸爸,你买什么给我们吃?”

念念立即附和:

“爸爸,我要一块大——大饼她夸张了那个“大”字。

“爸爸,妈妈呢?”真真问。

“妈妈消饭饭。”念念永远把“烧”念成“消”,“念念要吃。”

“爸爸——”真真用手推拉着父亲的手臂,哀求地唤。

“爸爸——”念念跟着喊。

嘉文跳了起来,他自己的肚子里也在叽里咕噜乱叫,饿得眼睛发花,嘴里冒酸水。孩子们的哀呼撕碎了他,他逃避似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