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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远望着面前这个女性,用不着杜嘉文介绍,他也猜得出来她是谁。一件合身的黑色旗袍,修长而略嫌瘦弱的身子,披肩的长发,和那对若有所诉的眼睛。杜嘉文不止一百次把她的照片拿给他看,更不止一百次告诉他关于她的种种。

“嗨!”纪远不等介绍,就招呼着说,“我猜,你应该是唐小姐。”“不错,”对方笑了,“你是纪远。”

“我是纪远,”他再点点头,“你是唐可欣。”

“这样比叫我唐小姐好得多。”她微笑地说,“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是吗?怎么不同?”

“你没有我想象中漂亮,却比我想象中更富有个性。嘉文总把你形容成一个四不像的人,一会儿是花花公子,一会儿又成了流浪汉,一会儿是武夫,一会儿又成了书生。”

“他本人就是这样,”杜嘉文在一边笑着说,“可欣,你别忙,等你认识他深一些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怪人,不能用常理推测。”

“嘉文喜欢帮我吹牛,”纪远望着唐可欣说,后者带着笑的嘴角有一抹温存和亲切,那蒙眬的眸子却是飘忽而难以捉摸的,“不过,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一样。”

“你想象中的我是怎样的?”

“和我所看到的一样美,一样好。”

那微笑消失了,蒙眬飘忽的眸子转为清晰,这张脸忽然变得冷淡和疏远了起来。她点点头,用种世故而客套的语气说:

“谢谢你的赞美。”然后,她转向杜嘉文,“我要去洗洗手,满手都是糨糊。有件事先和你打个招呼,湘怡要在十点钟以前回去,你最好到时候送她一下,她回去晚了又要看哥哥嫂嫂的脸色。”

“好,我知道,我让胡如苇送她回去。”

“胡如苇?”可欣笑笑,“胡如苇全心都在你妹妹身上。”

“嘉龄?不可能!她还是孩子呢!”

“十八岁了,还是孩子?”可欣嫣然一笑,转身走到后面去了。杜嘉文目送可欣的影子消失,解释地说:

“湘怡是可欣最要好的同学,就是坐在那边沙发里穿绿衣服的那个。本来,我们想把她介绍给胡如苇的。”望了望纪远,他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觉得可欣如何?”

“好极了,”纪远顺口说着,搜索地望着舞池里旋转的那条红裙子,“你的眼光和运气都不坏,什么时候订婚?”

“寒假里,可能阴历年前后,预备大大地庆祝一下,你当然要来。”“如果我不在山上的话。”

“那么冷的天你还要爬山,什么瘾?”

“冷天爬山才够味呢,想到合欢山赏雪去。”

杜嘉文注视着纪远,后者那宽阔的额角下,藏着一对令人永远看不透的眼睛,他漂亮吗?并不。但他浑身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不只吸引女孩子,也吸引男孩子,吸引任何和他接近的人,或者,是由于他有一股强韧的生命力,时时刻刻,你会觉得那生命力像喷泉般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使人不知不觉地被他的干劲所左右。握着纪远的手臂,杜嘉文摇了摇头。

“我不了解你的生活方式,纪远。”

纪远微微一笑,把眼光从飞舞的红裙子上调到杜嘉文的脸上,他由衷地喜欢嘉文,喜欢他的憨厚和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文儒雅。如果说嘉文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太漂亮了一些,漂亮得稍带着点脂粉味。但是,他待人的热情和坦率又弥补了这不算缺点的小缺点。在学校里,杜嘉文始终是教授们另眼相看的对象,也是女同学暗中倾慕的对象。纪远望着他那清秀的两道眉毛和挺直的鼻子,暗中自思,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可能也会爱上嘉文。唐可欣何其幸运,这样好的未婚夫,还有——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室内布置——这么好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