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行(第3/5页)

“你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们一起吃饭。”杨婷也小心翼翼。

于是我打了电话,杨婷妈妈问了在哪儿吃,吃什么,几点回去,还说了哪个饭店的饭菜已经被曝光了不卫生,不能去。现在外面的饭店都用地沟油,真的很不安全。婷婷爱吃甜食,但你们别点,吃甜的不好。

我唯唯诺诺地挂断了电话,长长呼出一口气。

几个男生对一起见面都很不满,全都埋怨我不会安排。但杨婷像个小公主那样,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虎视眈眈,她大口吃东西,大声地笑,并说自己好久没有这样快乐。

记忆中,那是杨婷正常情况下,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吧。

大二大三,我和杨婷联系渐少。偶尔打电话,她总是不开心。她说,和宿舍的女生关系不好,有点儿被孤立的感觉。她妈妈跑了一趟学校,帮她换了宿舍,但情况并没有太多改观。基本上每天,她都像高中时那样,早出晚归,上课自习。她尽量在宿舍里待的时间少些,期许与别人的冲突也少些。

在我看来,杨婷就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女孩。她和我在一起时,性格不坏,更不会疾声厉色地讲话。她被孤立,令我也感到奇怪。但我们离得太远,我只能在电话里听她发几句牢骚,然后安慰她几句,仅此而已。

大四下学期,考研成绩出来没多久,我忽然接到杨婷妈妈打给我的电话,问杨婷是不是来找我了。杨婷已经从学校消失了三天。

现在想想一切都是有预兆的。从杨婷刚开始头痛,到她不断收到的来自母亲和自己给的压力,她没处理好的宿舍关系,考研失败,几乎无从判断哪里开始断层,哪件事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总之,我知道,我的朋友杨婷,这个曾经人人喜欢的女孩,出了问题。

我开始动员我的所有高中同学找她,还联系到了已经毕业去北京工作的袁同学,杨婷竟然在他那里。

我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找过去的。数十个小时的火车旅程,等天亮,然后转公交车,步行,问路,因为没有手机,在某大厦楼下站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了下班的袁同学。袁同学对她的到来感到吃惊,但很快就招待了这个老同学,并给她安排好了住宿。

袁同学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杨婷有点儿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太饿了,一个人吃了三碗面,并且她在哪儿都能睡着。她说话感觉很幼稚,问她家的电话,她也不太记得了。还有,他没办法请假,问我能不能把杨婷接走。

我立刻联系了杨婷的妈妈,第二天,她便去北京接走了杨婷。后来我打电话给杨婷妈妈,她说没什么事儿,孩子任性什么的。可是一周后,我再接到杨婷妈妈的电话,听到一个母亲心碎的声音。

我记得特别清楚,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婷婷说她怀孕了。”

我又联系了袁同学,然后几乎可以看到他在电话线的那一头愤怒暴跳,他诅咒发誓:“我要是碰过她一下,我立刻就死。”

袁同学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说安排杨婷住宿的酒店有监控,他只送她回过一次酒店,连房间门都没有进去,分分钟就可以调监控出来看。

几天后,杨婷的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婷婷来例假了。

我和杨婷在网上聊天,我问她为什么说自己怀孕了。她说:“你不懂,这是母体对孩子的感知。”

“但是你和袁同学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啊。”

“一定要发生过什么才会怀孕吗?”

“可你现在正在来例假啊。”

“反正我怀孕了。”

“……”我的手开始抖,然后在计算机房旁若无人地哭起来。

在长达几个月的就医诊断和测试后,杨婷被诊断为精神分裂幻想症。杨婷妈妈为她请了假,接她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