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灯(第6/37页)

那老律师裹在他的大外套里,不安地在爱丽丝身旁扭动。“你还真是位哲学家呢,医生,”他嗤之以鼻道。

“我是个诚实的人。”

“你知道吗,医生,”埃勒里不屑地说道,“你开始惹恼我了。”

胖子看着他,然后他说:“你同意你这位神秘朋友的说法吗,索恩?”

“我相信,”索恩打断他,“有一句老话说,‘行动胜于言语’。我六天没有刮胡子,而且今天是西尔维斯特·梅休的葬礼之后我第一次走出他的房子。”

“索恩先生!”爱丽丝叫道,转向他,“为什么?”

律师低声说道:“我很抱歉,梅休小姐。一切都恰到好处,恰到好处。”

“你伤害了我们大家,”赖纳赫医生笑着说,并熟练地避过了路上的一个坑,“而且,恐怕你已经让我侄女对她的家族产生一个最不正确的印象。我们是古怪没错,而且经过这么多世代的冷藏之后,我们的血液大概也已经变酸了,难道最好的葡萄酒不是来自最深的地窖吗?你只要看一看爱丽丝就可以明白我说的话。只有一个古老的家族才能产生这么可爱的人。”

“我母亲,”爱丽丝眼里有一丝厌恶地说道,“与这件事也有关系,赫伯特叔叔。”

“你母亲,亲爱的,”胖子回答,“只是一个助成因素,你有典型的梅休家人特征。”

爱丽丝没有回答。她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叔叔,是一个讨厌的谜;至于其他在终点等待他们的那些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奢望他们会比较好。她父亲的家族里有明显的特征:她父亲是个偏执狂,有受迫害的幻觉;隐在暗处的莎拉姑妈,是他父亲还活着的姐姐,显然也是个这样的人;至于米莉婶婶,赖纳赫医生的太太,不管她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看看赖纳赫医生就可以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

埃勒里感到脖子发麻。他们越深入这片荒原,他越不喜欢这次的冒险。感觉上就好像是个事先排定的戏剧,好像有一个不可知的力量布置了舞台,准备大悲剧第一幕的上演……他抖落这种不成熟的想法,更深地埋进外套里。这是够古怪的了,一丁点的社区邻里都没有,甚至没有电话杆,而且截至目前他所观察到的,没有电线。那就意味着得使用蜡烛。他痛恨蜡烛。

太阳在他们身后,逐渐远去。那是个光照微弱的太阳,但纵使是光照微弱,埃勒里也希望它能停留下来。

他们一直颠簸着,无止境的,抖得像娃娃一样。道路固执的一路向东弯,天空越来越阴沉,寒气越来越深入他们的骨髓里。

等到赖纳赫医生终于低声说道:“我们到了。”他把车子驶离道路,向左转进一条窄窄的、布满石砾的车道上,埃勒里感到惊奇和解脱。所以这一趟旅程真的结束了,他想着。

他唤醒自己,踏一踏冻僵的双脚,环顾四周。小路两旁还是一样荒凉的林木,他现在回想自从他们转出大马路后,就根本没遇到其他大马路,也没有与任何道路交叉过。他冷冷地想着,没有机会能逃出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了。

赖纳赫医生说:“欢迎回家,爱丽丝。”

爱丽丝嗫嚅了一些听不懂的话,裹着破旧毯子的赖纳赫医生的眼光扫了她的脸一眼。埃勒里敏锐地看了胖子一眼,在他那刺耳的语气里有一抹嘲弄与讥笑,但是他的脸色却依然像先前一样平和,沉闷和温和。

赖纳赫医生把车子开上车道,在两栋房子之间停了下来。这两幢建筑物在车道两侧,肩并肩地矗立着,仅仅以一条窄窄的车道隔开,车道则直通到一间摇摇欲坠的车库。埃勒里在几乎瓦解的墙内瞥见索恩那辆闪闪发光的林肯轿车。这三幢建筑物耸立在一片崎岖不平的空地上,四周都是纠结的林木,就像是海上的三座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