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第4/5页)

听到这里,节子胸痛欲裂,不禁流下了眼泪。她感到事情变得绝望起来。

看到节子流泪,土屋忽然开始了他那极具逻辑性的辩解。他自己剖析起自己的心理,他说,我这么努力才好不容易想起的往事,怎么可能是重要的往事呢?当节子责备他在自己手术的日子里和其他女人约会的不忠诚行为时,他辩称不知道那一天就是手术的日子,和女演员也仅仅是偶然相遇而已。他还说假如那是女朋友的话,自己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招供,一定会装模作样的。不过,节子还是有理由怀疑他那轻易招供的行为本身就是事先算计好的。

土屋用胳膊搂住节子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节子甩开他的胳膊,把脸转向一边继续哭泣。节子希望尽量使自己的肩膀给对方留下固执的印象。

在两人不断的拉拉扯扯中,时间似乎凝固了。节子用手帕遮住脸,全凭耳朵辨别开关店门的声音、客人走路的声音、沉闷的音乐唱片一曲终了时产生的刺耳声音等各种各样的声音。听着听着,节子的内心完全被这些声音所占据,她甚至数起店门开关的次数来。

忽然,节子把刚才从手提包里取出的手帕从脸上移开,偷偷地看了土屋一眼。这个青年看上去非常不高兴,用厌腻的表情望着对面的墙壁。

土屋大概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种露骨、无礼的表情。他的面孔看起来是那么的遥远,若这样顺其自然的话,它似乎将一去不复返。尽管此前节子是那样的信心十足,但此刻的她完全失去了拒绝土屋的自信。

土屋见事情已经收场,就把女人带出了店外。走在街上,就连节子也因为内心升起的自尊而落泪了。土屋一声不响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哪里?”节子总算开了口。“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土屋回答。节子在车里又哭了起来,这回是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哭泣。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土屋连一句安慰话也不说,抱着胳膊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就是一副毅然的样子。

到达宾馆的客房时,节子由于流了太多眼泪而身体虚脱,就像是一只死去的母鸡。土屋粗暴地忙活着,脱下节子的丝袜,又脱下她的外套,然后脱下她的衬裙、紧身胸衣。土屋的行为,都是在明亮的灯光下进行的。全身发软、没有丝毫力气的节子只能任由土屋摆布。忽然,节子觉察到土屋那粗鲁的指尖充满着自己不曾发现的强烈的喜悦。那并非沉着冷静、充满自信的情人的手指。

节子的腿感觉到了男人的嘴唇。平时的话,她会立即把脚收回,可是,如今她处于一种伪装的假死状态,根本不可能那么做。于是,偶然之间,在这种一直梦想着的毫无羞耻的濒死状态、也就是她独自一人赤身裸体时的状态下,她才得以用连自己都觉得美丽的纤细的腿彻底感受男人的嘴唇。

然而,节子不可能长时间地装死。渐渐地,肉体的热度传到冰冷的指尖,节子苏醒了,高声叫了起来。由于从小所受的严格教养(其实是因为没有发生过打破那种教养的事态),节子在丈夫面前一次也没有喊叫过……

节子决定什么也不考虑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回到家中。她什么也不考虑,习惯性地向土屋微笑,甚至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日期。

回到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节子才意识到自己欺骗了自己。与志子的忠告是正确的。节子把自身内可以说已经化作炭灰的东西又拨旺了,将记忆完全连接到过去的习惯上,因此又失去了自己已经获得的东西。

我们对未来感到恐惧,总的来说,是害怕与过去的积累进行对比。节子体会到,要想使恋爱真正变得自由,前提是脱离往事的羁绊,哪怕只有一瞬间。对重复感到害怕的心情,我们又可以把它粗略地称为害怕堕落的心情。节子所担心的,已经不是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