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2/4页)

有时,幽会期间节子会因某种原因而怦然心动,此时她会情不自禁地望着旁边的土屋,而土屋的侧脸则看上去很平静。于是节子会想,这种怦然心动与当时的气氛毫不相干,只不过是自身内部的异常而已。

“自从与你见面之后,最近我感到非常疲惫。”

节子的口气像个患者。

“我想一定是春天犯困吧。”

土屋这样说道。

这个春天的气候起伏不定,到三月份才下了首场雪,而二月份的多数日子却温暖宜人,似乎春分已经到来。温暖的日子持续没有几天,忽然寒冷来袭,刮起了北风。大雪过后,初春寒冷彻骨的日子与初夏般温暖的日子无规律地交替着。

不知为何,节子的身体也随着气候的变动而显得有些不寻常。虽然月经一向来得晚,但到了二月末也没来,甚至过了三月中旬也没有任何要来的征兆。节子终于明白了。节子的妊娠反应很强烈,一天早晨,她有要呕吐的感觉,于是立即去了医院,这才查明已有身孕。

回家的路上,节子魂不守舍,她觉得好像仅仅是与土屋的接吻就有了身孕。

事情是这样的。与土屋初吻的那份感觉还停留在唇上的那个夜晚,出于一种莫名的寂寞之情,节子久违地与丈夫同了房。而她也明白,那一天恰恰是危险的日子。

虽然丈夫依然酩酊大醉,但还是满足了节子罕见的要求,好不容易完成使命后便昏昏睡去了。

而节子却在那期间,梦想着土屋那富有诗意的嘴唇。节子忽然醒悟,尽管在丈夫回家之前她心里一直埋怨土屋的感情不够细腻,但这种不满其实在暗示着某种东西。她几乎要喊出土屋的名字。因担心会在睡梦中呼喊,她一夜未眠,一直到漫长冬夜的黎明使窗口泛白。

那苍白的天空触动了节子的内心。她感到恐惧,因为在那贞节之下,竟然能够隐藏着诸多虚伪。看着进入梦乡的丈夫,她的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不过,冬季黎明的苍白天空使节子又联想到了石女,她相信,这冒渎的一夜应该不会有什么后果。

……从妇产医院回家途中,节子第一次感到了良心的刺痛。她觉得自己的幻想荒诞无比,这都是因为她把腹中之子错当成土屋之子的缘故。她强迫自己往这方面想,不不,她可不是害怕自己那荒诞的幻想。

节子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暗示、一种惩罚的意思。因为怀孕是出乎意料的,一定包含着某种含义,她只能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节子苦思冥想,这种天启究竟是想让自己做什么呢?她想到了几个方面,以下的可能性最大。

怀孕意味着与土屋的幽会即将“流产”,意味着这场进展不顺、如同刑罚般的恋情的“流产”。也许,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宠。为了预防即将发生在节子身上的不幸,忽然差遣使者前来促使她改变主意。可以预见,节子的腹部日渐凸起,幽会将会变得滑稽可笑,两人之间会变得疏远、恋情结束,然后丈夫的儿子——货真价实的儿子来到世间……

想到此处,节子明白了,目前自己把一切托付给所谓的命运,并且老老实实地顺从它会产生何种结果。也许,恋情以这种方式夭折后,每当自己看到出生的孩子就会想起那个夜晚土屋的吻,尽管这个孩子不是土屋的,但他作为恋情的纪念物而降生,自己注定一生一世也不能把土屋排除在外而去关爱那个孩子的。这样的话,倒不如把这孩子视作土屋的为好。那样的话,或许会产生不同的恋情吧。虽然是丈夫的孩子,但记忆中的土屋却又挥之不去。假如生下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如此大的背叛,再也没有如此大的不贞了……

不得不为节子说几句,她的这种想法着实认真,迄今为止,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在自己的内心敲下了一记重锤。尽管如此,总觉得这份真挚、诚实之中掺杂着一些游戏的成分。这是一种在浅滩玩腻、开始向往到深处游玩的心境。特别是当节子苦思“生下这个孩子才是对丈夫不忠”的时候,在这份被美化了的为丈夫着想的感情深处,某种自我辩护的喜悦写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