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2/3页)

假如说所有这一切都是缘于土屋忘不了节子的话,事情就会显得合乎情理。倘若节子也有同样想法的话当然好,这么一来,事情就更加合乎情理了。

在酒店的大厅、茶楼、机场候机厅,或是意想不到的偏僻的街头小巷,每每与土屋邂逅,在两三分钟短暂的站着说话期间,节子都不由得要看上一眼土屋的嘴唇。他的嘴唇恰好位于节子眼睛的高度。冬季相遇,他的嘴唇是开裂的;夏季相遇,他的嘴唇是干燥的。节子吻过的是他夏季的嘴唇。

有一天,两个个体仅仅是轻微地嘴唇相触,之后,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分开各自生活,节子对此并不感到那么惋惜。因为这种诗一般的体验也会有一次出现在并非诗人的普通人的身上。

每当与土屋偶然相遇,回到家中之后,节子必定会在年幼的独生子菊夫的唇上轻吻一下,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从少女时代开始,节子就喜欢瘦弱的男孩子。节子在心中暗暗祷告,希望菊夫长大以后也成为高挑轻盈的少年。

节子有许多女性朋友,尽管她不怎么机灵但是很可爱,所以大家都喜欢她。虽说朋友都先后出嫁了,但情爱事件连续不断,节子便成了忠实的听众。事件中的男人们,仿佛刺客般地潜伏在大街小巷,丝毫不放过任何机会。然而,节子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见过这类男人。

因此,有人问起节子喜欢的男人类型时,她总是照例说出那么几个演员的名字。可以说,节子的喜好极具官能性。只要男人有着不俗的英俊面容及矫健的身体就好。最重要的一点,还要年轻。

至于男人的雄心壮志、对工作的热情、精神境界等方面,节子对这些丝毫不关心。在节子眼里,精力十足地投身于事业及理想的肥胖、丑陋的男人,实在是滑稽可笑。外表邋遢的世界著名学者也让人不敢恭维。尽管人们常说忘我工作的男人最美,但是,相貌平庸的男人努力工作又能怎样呢?节子坚信用女性的目光所看到的世界,她绝不可能像那些所谓的“才女”们那样,被男人片面的判断所迷惑。

节子无意中怀有的阶级性偏见及基于这种偏见做出的判断,微妙地统一在了一起。她并非崇尚野性。她认为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必须要花钱打扮自己,还要具备由良好的教育所培养出来的得体言辞。

一天,节子的朋友——一个大大咧咧的夫人,在几个同性的友人面前,以极其夸张的语气披露了一个重大发现。

“我,发现了一颗痣。一颗很大的痦子!活了三十年,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啊!”

夫人大声地说道。一天夜里,趁丈夫旅游外出,她一时心血来潮,用小镜子仔细地察看了一番,于是就发现了那颗宛如树莓般、藏在肉褶中的黑痣。

不仅如此,夫人还随即把这番不检点的话,强搬到了人生的经验方面。

“所以说,不要总是觉得自己像个明白人似的。你看看,我都不知道这颗痣竟伴随了我三十年!”

那天夜里,躺在呼呼大睡的丈夫身边的节子回想起夫人的话,不由得脸上一热:我那颗不知道的痣究竟藏在哪里呢?

丈夫入睡以后,节子反而变得清醒起来,于是开始进入了她的空想世界。随着心情的兴奋,她几次尝试着推醒丈夫,可是却屡被拒绝,她决定不再去推丈夫了。对节子来说,此刻醒来的丈夫无异会成为妨碍自己空想的障碍物。

结婚前,节子在海边散步时,曾经被一个陌生男人用胳膊搂住肩膀,她回想起那胳膊的分量及自己用手掐他上臂时那硬邦邦的肌肉。尽管那人的面孔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了,但她却花费了数小时去想这件事情。

不仅如此,白天在拥挤的电车里,有时被陌生男人的肩膀碰到,节子也会顿时觉得那肩膀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抬头一看,才知道并不认识。也许,那肩膀与某人的肩膀很相似。每当这种时候,节子就会产生一丝满足感:“我像不像个荡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