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发生在节子身上的并不是什么“微妙的恋爱”,她本不是一个长于此道的女性。话虽如此,她的秉性与她的优雅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矛盾。

节子想进行一场道德的恋爱、空想的恋爱。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不越过雷池就好。整整三天,她都沉浸在甜美的梦想世界之中。等到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给土屋打了电话。她特意使用了公用电话。

什么“上回因为有事没有守约”呀,什么“今天有空也可以见面,但可不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幽会”呀,什么“我丈夫说只要是正当交往,他也不会干预”……节子的心怦怦直跳,对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

土屋答应了。在约会地点见面后,节子却沮丧无比。土屋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恋爱中的男人的脸。

不仅如此,也许是为了装门面,土屋竟然还求节子办一件事情——土屋的妹妹想在由节子和朋友们举办的援助残障人士慈善义卖会上摆摊儿。当然,节子痛快地答应了。节子明白,土屋是为了遮羞,才特意找出这么一件事情来的。

土屋刮过胡须的面颊发青。时值初冬,他身着做工精细的服装,从镶嵌着紫翠玉袖扣的袖口露出的手背的汗毛唤起了昔日夏季里他那胳膊、身体的浓密汗毛的印象。节子感到诧异,为什么自己竟会忘记土屋这么显著的印象呢?迄今为止,除了嘴唇之外,他的肉体并没有在节子的意识里占据一席之地。

土屋还是老样子,外表傲慢内心谦虚,有时会像个逃犯那样惴惴不安,根本不从正面看一眼节子。他的话不多,节子一回答完他就沉默。他沉默时的那种无聊的样子是无所顾忌的,就连节子也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

然而,生性谨慎的节子,这回反而想得太乐观了。

“看来,以他作为对象的话,才能成全我的道德恋爱呢。”

节子的这种假设是错误的。她试图从自身的倦怠与土屋的魅力中找出安全的东西来。然而,以安全为前提的话,那就并非拘泥于恋爱,友情也未尝不可。

两人约好下周二的下午再次见面。

节子胡思乱想起来。土屋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爱着她,假如节子真的爱上土屋的话,这想法确实是难以忍受的。而如今她却放心了,反而暗自感到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按照她的想法,这足以证明土屋也没有爱上其他的女人。

处于沉睡状态的男人,的确会给节子带来幸福。或许,正是受到她那始终昏昏入睡的丈夫的影响,才使她对性欲强烈、容易冲动的男人的厌恶不知不觉地在心中扎了根。看来,“倦怠会把女人逼到冲动粗暴的男人一方”的说法不见得总是正确的。

节子的月经每月都延迟,并且淋漓不尽。每当此时,节子就莫名地悲上心头。可以说,那期间就是所谓的“红色丧事”。

独自在家时,关好房门,对着穿衣镜注视着自己的裸体,悲伤的心情也会好一些。节子的身体不算丰满,乳房略微下垂。她那孩子般的小乳房,仿佛是从平坦的胸脯流下的树脂凝固形成的那样,不听话地扭向外侧。尽管上半身没什么可取之处,但下半身还有些看点。节子的腿很漂亮,长着日本人少有的修长笔直的腿,在火炉旁取暖时,映入眼帘的是拥挤在皮肤下面的淡红色的斑点。光着腿时看上去像是穿着密致的丝袜,穿着丝袜时又像是光着腿。节子想,假如土屋强求我的话,那么就允许他吻我的腿吧。

节子肩膀的骨骼有些突出,胸廓也不是很宽,但肩部曲线平缓柔和,非常漂亮。最令她开心的是那无瑕的洁白肌肤,与血管清晰可见的西洋人的白不同,她的白是纯粹的白。整个肌肤光滑滋润,恰到好处地微泛着光泽,似乎连灰尘也粘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