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9页)

“当然喽,她跟我在一起,”媚兰亲昵地说。“你不用替我们担心,亨利叔叔,自己要多保重。”

亨利叔叔把两只脚在地毯上擦干,然后哼哼着穿上那双破鞋。

“我要走了,”他说。“我还得走五英里路呢。思嘉,你给我弄点吃的东西带上。有什么带什么。”

他吻了吻媚兰,便下楼到厨房去了,思嘉正在厨房里用餐巾包一个玉米卷子和几只苹果。

“亨利叔叔,难道——难道真的这样严重了吗?”

“严重?我的天,真的!不要再糊涂了。我们已退到最后一条壕沟了。”

“你看他们会打到塔拉去吗?”

“怎么——”亨利叔叔对于这种在大难当头时只顾个人私事的妇女的想法,感到很恼火。但接着看见她那惊慌苦恼的表情,也就心软了。

“当然,他们不会到那里去。北方佬要的只是铁路。塔拉离铁路有五英里,不过小姐,你这个人的见识也实在太短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今天晚上我跑这许多路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向你们告别。我是给媚兰送坏消息来的。可是我刚要开口又觉得不能告诉她,因此我才下楼对你说,让你去处理好了。”

“艾希礼不是——难道你听说——他已经死了?”

“可是,我守着壕沟,半个身子埋在烂泥里,怎么能听到关于艾希礼的消息呢?”老先生不耐烦地反问她。“不,这是关于他父亲的。约翰·威尔克斯死了。”

思嘉手里捧着那份还没包好的午餐,顿时颓然坐下。

“我是来告诉媚兰的——可是开不了口。你得替我办这件事,并且把这些给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沉重的金表,表中吊着几颗印章,还有一幅早已去世威尔克斯太太的小小肖像和一对粗大的袖扣。思嘉一见她曾经从约翰·威尔克斯手里见过上千次的那只金表,便完全明白艾希礼的父亲真的死了。她吓得叫不出声也说不出话来。亨利叔叔一时坐立不安,接连假咳了几声,但不敢看她,生怕被她脸上的泪水弄得更加难受。

“他是个勇敢的人,思嘉。把这话告诉媚兰。叫她给他的几个女儿写封信去。他一生都是个好军人。一发炮弹打中了他,正落在他和他的马身上。马受了重伤——后来是我把它宰了,可怜的畜生。那是一匹很好小母马。你最好也写封信给塔尔顿太太,告诉她这件事。她非常珍爱这匹马。好了,亲爱的,不要太伤心了。对于一个老头子来说,只要做了一个青年人应当做的事,死了不也很值得吗?”

“啊,他根本就不该上前线去。他是不应该死的!他本来可以活下去看着他的孙子长大,然后平平安安地终老。啊,他干吗要去呀?他本来不主张分裂,憎恨战争,而且——”

“我们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可这有什么用呢?”亨利叔叔粗暴地擤了擤鼻子。

“你以为像我这把年纪还乐意去充当北方佬的枪靶子吗?可是这年月一个上等人没有什么旁的选择呀。分手时亲亲我吧,孩子,不要为我担心,我会闯过这场战争平安归来的。”

思嘉吻了吻他,听见他走下台阶到了黑暗的院子里,接着是前面大门上哗啦一响的门闩声。她凝望着手里的纪念物,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跑上楼告诉媚兰去了。

到七月末,传来了不受欢迎的消息,那就是像亨利叔叔预言过的,北方佬又绕了个弯子向琼斯博罗打去了。他们切断了城南四英里处的铁路线,但很快被联盟军骑兵击退;工程队在火热的太阳下赶忙修复了那条铁路。

思嘉焦急得快要疯了。她怀着恐慌的心情接连等待了三天,这才收到杰拉尔德的一封信,于是放下心来。敌军并没有打到塔拉。他们听到交战的声音,但是没看见北方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