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7页)

“妈,明天晚上我也等到散了舞会才走行吗,现在我都13了——”

“你相不相信,噢哈拉太太——姑娘们,别响,我要去拿鞭子了!凯德·卡尔弗特今天上午在亚特兰大对我说——你们安静一点好吗?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说他们那边简直闹翻了天,大家都在谈战争、民兵训练和组织军队一类的事。还说从查尔斯顿传来了消息,他们再也不会容忍北方佬的欺凌了。”

爱伦对这场七跟八舌的喧哗只微微一笑,不过作为妻子,她得首先跟丈夫说几句。

“要是查尔斯顿那边的先生们都这样想,那么我相信咱们大家也很快就会这样看的,”她说,因为她有个根深蒂固的信念,即除了萨凡纳以外,整个大陆的大多数上等人都能在那个小小的海港城市找到,而这个信念查尔斯顿人也大都极的。

“卡琳,不行,亲爱的,明年再说吧。明年你就可以留下来参加舞会,并且穿成人服装,那时我的小美人该多么光彩呀!别撅嘴了,亲爱的。你可以去参加全牲野宴,请记住这一点,并且一直待到晚餐结束;至于舞会满14岁才行。”

“把你的衣服给我吧。思嘉,做完祷告我就替你把花边缝上。”

“苏伦,我不喜欢你这种腔调,亲爱的。你那件粉红舞衣挺好看,同你的肤色也很相配,就像思嘉配她的那件一样。不过,明晚你可以戴上我的那条石榴红的项链。”

苏伦在她母亲背后向思嘉得意地耸了耸鼻子,因为做姐姐的正打算恳求戴那条项链呢。思嘉也无可奈何地对她吐吐舌头,苏伦是个喜欢抱怨而自私得叫人厌烦的妹妹,要不是爱伦管得严,思嘉不知会打她多少次耳光了。

“奥哈拉先生,好了,现在再给我讲讲卡尔费特先生关于查尔斯顿都谈了些什么吧,”爱伦说。

思嘉知道母亲根本不关心战争和政治,并且认为这是男人的事,哪个妇女都不乐意伤这个脑筋。不过杰拉尔德倒是乐得亮亮自己的观点。而爱伦对于丈夫的乐趣总是很认真的。

杰拉尔德正发布他的新闻时,嬷嬷把几个盘子推到女主人面前,里面有焦皮饼干、油炸鸡脯和切开了的热气腾腾的黄甘薯,上面还淌着融化了的黄油呢。嬷嬷拧了小杰克一下,他才赶紧走到爱伦背后,将那个纸条帚儿缓缓地前后摇拂着。嬷嬷站在餐桌旁,观望着一叉叉食品从盘子里送到爱伦口中,仿佛只要她发现有点迟疑的迹象,便要强迫将这些吃的塞进爱伦的喉咙里。爱伦努力地吃着,但思嘉看得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她实在太疲乏了,只不过嬷嬷那毫不通融的脸色上迫她这样做罢了。

盘子空了,可杰拉尔德才讲了一半呢,他在批评那些要解放黑奴可又不支付出任何代价的北方佬做起事来那么偷偷摸摸时,爱伦站起身来了。

“咱们要做祷告了?”他很不情愿地问。

“是的。这么晚了——已经十点了,你看,”时钟恰好咳嗽似的闷声闷气地敲着钟点。“卡琳早就该睡了。请把灯放下来;波克,还有我的《祈祷书》,嬷嬷。”

嬷嬷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吩咐了一句,杰克便将驱蝇帚放在屋角里,动手收拾桌上的杯盘,嬷嬷也到碗柜抽屉里去摸爱伦那本破旧的《祈祷书》。波克踮着脚尖去开灯,他抓住链条上的铜环把灯慢慢放下,直到桌面上一片雪亮而天花板变得阴暗了为止。爱伦散开裙裾,在地板上屈膝跪下,然后把打开的《祈祷书》放在面前的桌上,再合着双手搁在上面。杰拉尔德跪在她旁边,思嘉和苏伦也在桌子对面各就各位地跪着,把宽大的衬裙折起来垫在膝头下面,免得与地板硬碰硬时更难受。卡琳年纪小,跪在桌旁不方便,因此就面对一把椅子跪下,两只臂肘搁在椅垫上。她喜欢这个位置,因为每缝作祈祷时她很少不打瞌睡的,而这样的姿势却不容易让母亲发现。